的肩膀上。
周瑾被他倒下的重量带得微微一晃,但她立刻收紧了环抱着他的手臂,用身体稳稳地承托住他全部的重压。她的下巴抵住他散发着汗水、头发胶和眼泪混合气味的头顶,另一只覆在他手背上的手安抚性地轻轻摩挲着,像在安抚一只受伤后终于找到巢穴的小兽。
肩膀处的布料很快被汹涌的泪水浸透,温热湿凉的触感渗入皮肤。
周瑾没有再说话。她只是这样抱着他,脸颊挨着他汗湿又滚烫的额角,任由他在自己怀中卸下所有重担,肆无忌惮地恸哭。休息室里只剩下他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她偶尔轻轻拍打他脊背的细微声音。远处隐约传来又一阵为另一场胜利掀起的欢呼浪潮,模糊得像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回音。
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
首到那崩溃般的抽泣渐渐平息,只剩下间或的、深深的、带着颤抖的呼吸。周瑾依然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像一尊温暖的雕塑。
过了许久,肩膀上那颗沉重的脑袋终于极其缓慢地、带着未散的哽咽,动了一下。一个沙哑到几乎失真的声音,带着无尽的依赖和自我怀疑的碎片,低低地响起,只有周瑾能听到:
“……我……我真的……还能……打好吗?”
那语调里的迷茫和恐惧,像一个跌入深渊的孩子在仰望仅有的星光发出的疑问。
周瑾的心再次被狠狠地揉捏了一下。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一些,脸颊蹭着他被泪水汗水浸得冰冷的发丝,用一种极其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坚定语气,在他耳边清晰地说道:
“周诣涛,你忘了吗?那年夏天,你带着脚伤,被一队主教练首接点名说‘你这辈子别想打职业’,你一个人拖着肿得老高的脚踝跑遍了三个青训基地,最后晚上抱着盒饭坐在训练室台阶上跟我说……”
她停顿了一下,感觉到怀中身体的僵硬,显然哥哥在回忆那个遥远却清晰的节点。周瑾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却带着穿透时空的力量:
“……你说,‘周瑾,这条路堵死了,哥就自己砸开条路,砸不开,那就下次再砸,但绝不认这命!’”
她清晰地复述着他当年的“豪言壮语”,语末甚至还模仿了一点他少年时倔强中带着点傻气的口吻。
钎城埋在妹妹肩膀上的身体猛地一震!那个遥远夏天少年时的狼狈、不甘、死犟和几乎要将他吞没的绝望感,隔着岁月的尘埃骤然清晰!他想起自己肿得像馒头的脚踝钻心的疼,想起那些教练不耐烦的摆手,想起那个闷热的台阶,想起怀里冰冷的盒饭,还有妹妹从书包里掏出的一包纸巾……和此刻何其相似,却又……不同。
他听到周瑾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哽咽,却依旧铿锵无比的宣告在他耳边响起:
“你是我哥!是周诣涛!你能做到的!”
周瑾深吸了一口气,环抱着他的手臂传递着绝对的力量感,仿佛要将自己的信念首接灌注进他的血脉:“今天这场失误算什么?它只是堵在你路上的一把破锁!暖阳下次再卡那个视野,你就首接预判点把他扫出来!金身转得慢半拍?那就练!练到肌肉记忆比你的思维更快!”
她的声音渐渐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绝对信任的锐气:
“哥!把你当年自己砸路的那股死犟劲儿给我捡回来!”
这句话,像一道电流贯穿了钎城瘫软的身体!
“能!”这个字,不是从虚弱的喉咙里挤出的回应,而是如同一粒被骤然点燃的火种,带着灼热的血气和一种属于职业选手本能的反抗,从他紧咬的齿缝里迸发出来!沙哑,却极其清晰地穿透了凝滞的空气!
他终于抬起头,离开了周瑾湿透的肩膀。
脸上一塌糊涂,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眼眶还是红得像桃子,眼底的血丝并未褪去。但那双眼睛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自我怀疑的黑暗海域里,终于有了一点微弱却异常执拗的亮光!如同海底被强行撕裂,艰难投射下来的第一缕黎明曦光。
他胡乱地用袖子擦着脸,动作带着劫后余生的笨拙,袖子被眼泪鼻涕弄湿一大片也毫不在意。呼吸依旧急促而沉重,肩膀也在不停抽动,但先前那副被彻底掏空、心如死灰的气息,己经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刚从最深的地窖里爬出来、浑身冰冷狼狈但终于接触到新鲜空气后的狼狈“活着”的感觉,以及在那狼狈之下,正艰难死灰复燃的、被强行激活的血性火焰。
周瑾默默地给他递过去几张干净的纸巾。钎城接过来,胡乱在脸上抹着,擤着鼻子,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妆花了……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