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面对钎城时的急切与首接，只是一片浓重的、不加掩饰的疲惫底色。额角滑落的一滴汗水正沿着他清晰的颧骨线滚落，留下湿亮的痕迹，在灯光折射下极其清晰。那浓密的睫毛也低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疲惫的阴影。

这道扫来的视线和周瑾还浸染着些许微红的眼睛再次在空气中极短地触碰了一下。

没有言语。

没有表情。

甚至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交流。

九尾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刚才那“一秒”更短，仿佛只是确认她是谁，或者确认她看到了哥哥的状态好转？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仿佛眼前只是一块无言的背景板。那滴汗最终滑至下颌，他没抬手擦拭。他的步伐甚至没有丝毫的迟滞或改变节奏，径首向前，肩膀甚至和周瑾有了一瞬间的轻微碰撞。

衣料摩擦发出微不可闻的窸窣声。

一丝淡淡的、混合着赛场汗水、消毒水和年轻人蓬勃汗意的味道掠过周瑾的鼻尖。

他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连点头或眼神示意都没有。

只有那刹那的目光交汇，像是夜空中两颗流星极其偶然地擦亮了同一条轨迹——她的眼中是哥哥走出泥潭后的释然与残留的微红；他的眼中是力竭后的沉沉疲惫和对刚才那场“救援”了队友情绪的确认。

随即，他像是耗尽了这擦肩一瞬的精力，转回头去，大步流星地带着队友们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只留下一个被灯光拉长的、透着倔强与绝对领导力、也裹挟着巨大疲惫、轮廓分明的背影。

周瑾站在原地，刚才擦肩而过时那轻微碰撞的触感似乎还在手臂上残留着一丝余温。空气里那股年轻蓬勃却又浸透了竞技消耗的气息也还未完全散去。她轻轻吸了口气，胸腔里充满了后怕、释然、复杂以及那一丝难以名状的后劲。

工作人员小杨这才找到机会走过来：“小瑾妹妹，这边请！钎城哥他们去复盘了，估计得要点时间，我先带你去他们休息室等吧？那里安静些。”

周瑾点点头，跟着小杨走向休息室的方向。路过刚刚九尾走过的地方，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光洁的地面。那里没有任何痕迹，连那滴汗水的印记也早己蒸发殆尽。

但刚才那走廊里无声的一切：哥哥在重压下强撑的侧脸，那双盛满关切和心疼的泪眼，那道夹杂着疲惫、锐利、成功者光环和莫名力量的眼神，那不容拒绝将队友拉出泥沼的决断，以及最后擦肩而过时无声却有力的疲惫一瞥……都像是一帧帧慢放的画面，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记忆中。

这并非关于胜利的激昂乐章中最明亮的音符。

更像是乐章末尾处，一个带着复杂余韵的、渐弱处理的休止符。

疲惫的，真实的，带着人体极限的温热和汗水的味道，以及一种……无声却沉甸甸的、属于并肩者的理解。这理解像一颗种子，被这个带着风掠过的擦肩瞬间，悄然埋入了初晓的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