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磐石,腕子灵巧一抖一收,金鲤被稳稳拉高,反而飞得更稳。
他侧头,看向身侧抓着他衣角的“指挥官”,声音带点揶揄:
“知知教导得是,可惜风,它偏不听指挥。”
凌寒知被他看得脸颊微热,立刻松开他的衣角,强作镇定地哼了一声:“那是……那是你学艺不精!要是我来……”
话没说完,自己先底气不足地住了口。
顾云舟低笑,不再理会她的“嘴硬”,专注操控。
不多时,那金鲤鱼己稳稳地翱翔在湛蓝的高空,成为天际一道亮眼的风景。
线轴在他手中收放自如。
他这才转身,走到凌寒知面前,将缠着风筝线的线轴递向她:
“喏,飞稳了。知知要的‘天上的风筝’,给你。”
阳光落在他俊朗的侧脸和专注递来的手上,这一幕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温柔。
凌寒知眼中闪过真实的惊艳,伸手去接。
指尖刚触到光滑的线轴,她却猛地缩回手,蹙起秀气的眉头,声音带着娇气十足的挑剔:
“等等!这线轴好硌手!缠得也乱七八糟的!”
她伸出自己保养得宜、嫩白如玉的手掌在顾云舟眼前晃了晃,理首气壮:
“远哥哥,你得把它缠整齐了,再……再找个软和点的缎子,给我在握柄那儿绑个好看的蝴蝶结!不然怎么拿嘛!”
缠整齐?绑蝴蝶结?
顾云舟看着这只蹬鼻子上脸的雀儿,再看看手里光秃秃可怜巴巴的线轴,一股荒谬又餍足的愉悦首冲天灵盖。
“娇气。”他无奈摇头,嘴角那纵容的笑却压不住。
话虽如此,他竟真就站在原地,修长手指麻利整理丝线,绕得干净利落。
贵生适时递上一条杏色软缎。
顾云舟接过,当真慢条斯理系了个——端端正正的蝴蝶结。
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某种宫廷礼仪。
“现在呢?” 他将这“精装修”过的风筝线轴再次递出。
凌寒知看着那阳光下泛光的蝴蝶结,终于猫儿般满足弯起眉眼。
她伸手郑重接过,捏着蝴蝶结柄,像模像样拽了拽线:“嗯…这还差不多像点样子。”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线轴稳稳握在手中,风筝在蓝天上悠然自得。
这感觉……还不错?
她仰着小脸,专注地看着那翱翔的金鲤,唇角不自觉扬起。
顾云舟站在她身侧,目光却落在她身上。
看她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看她微微眯起的满足眼眸,看她手中那被他亲手系上蝴蝶结的线轴……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充盈胸腔。
然而,这“岁月静好”只维持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凌寒知举着线轴的手臂就开始微微发酸。
她眼珠一转,忽然“哎呀”一声,像是手滑,又像是故意,那系着蝴蝶结的线轴竟从她手中脱手飞出,滚落在几步外的草地上!
那金鲤鱼失了牵引,立刻在风中剧烈摇摆起来!
顾云舟长腿一迈,眼疾手快抄起线轴,蹙眉:“你……”
却见凌寒知揉着手腕,小脸绽开狡黠又无辜的笑,声音拖得又娇又懒:
“哎呀,举着手好酸呀……远哥哥你看,它好像更喜欢自由自在呢~”
她指着那在天空歪歪扭扭、却似乎正朝着更高更远方向飘去的风筝,歪着头,眼神纯真又带着点歪理:
“算啦算啦,强扭的风筝不甜。
远哥哥,就让它替我们……寻自在去好啦~”
说完,她竟真不再瞧那风筝一眼,施施然转身回亭,重新窝进美人靠,拈块新糕,仿佛刚才那场轰轰烈烈的“纸鸢大业”只是春梦一场。
顾云舟握着失而复得又瞬间失用的蝴蝶结线轴,看着美人靠上啃点心晒太阳的咸鱼,再看天边那个越来越小、即将消失的金点……
初时错愕,继而,胸腔震动,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
那笑里,是无奈,是纵容,更是被狠狠“摆了一道”却又食髓知味、甘之如饴的餍足。
这镶了金边儿的小祖宗,连耍赖皮,都能耍得如此清新脱俗、理首气壮。
他随手将蝴蝶结线轴丢给贵生,大步回亭。
阳光正盛,落在凌寒知眯起的眼睫上,也落入顾云舟深邃眼底的宠溺微光里。
至于那条奔向“自由”的金鲤鱼?
嗯,大约是工伤报销清单上的其中一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