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闹,只是静静地泡着,水面轻拍着皮肤,像在提醒:现在,是该让心安静说话的时候了。
她靠着他的肩,一动不动。
不是靠过去,而是一直在那里,从他转身回来坐下时,就贴着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一只手伸过去,轻轻握住她搭在池沿的手指。
她没反抗,也没回握,只是让他的手覆着她的,像默认了一种让渡:她让他掌控自己的安静,也让他听见她藏在沉默里的所有声音。
“你觉得,我们能一直这样吗?”
她突然问,声音轻得像刚刚落进他发间的一片雪,冷,却不刺骨。
只是——不确定。
他没立刻回答。
因为那问题,不是问他。
是问他们。
是问这世界,问命运,也问她自己。
池水太热,雪太冷,雾太重,他们像是被困在某种没有出口的温柔里,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我以前……”她终于又开口,声音低哑得几乎要被水汽吞没,“从来没想过,会有人一直在。”
!她语速慢得像在回忆,又像在害怕。
“从小,太多事情都……自己处理。疼了咬着牙,怕了闭上眼,摔倒了站起来,谁也不会多问你一句‘你还好吗’。”
她停了一下,将身体往水沉,让温水缓慢将热渗进她皮肤里。
“所以我习惯了。习惯自己熬,自己走,自己不说话。”
“可你突然来了,像……像雪一样,不请自来,又停不下来。”
她回头看他,眼神藏着一团雾一样的光,轻轻一碰就会碎。
“你这么热……我怕,我真的会化。”
周墨看着她,像看一幅水墨画——
一笔一笔都是压抑,一线一线都是渴望。
他没有立刻安慰,没有说“我会在”,他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把她的手整个包进掌心里,再缓缓放到他胸前。
“你听。”他低声说。
米悦靠过去,耳朵贴着他的胸口。
扑通,扑通——
是心跳。
不是他为她编的漫画节奏,不是画纸上构建的结构。
是真实的,跳动着的,属于他自己的声音。
“你不在,我这就不跳。”
他很认真地说,像是写下一句再也无法更改的对白。
她愣住了。
胸口那一声声跳动,就像水面下不断扩散的波纹,一圈一圈,把她卷进最温暖的漩涡里。
她眼睛有点热,不知道是水汽,还是某种情绪冒了上来。
于是她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亲了一下。
一下而已。
快得像雪落水时那声细小的“咝——”,却比任何亲密都来得深。
“你真的是……一个麻烦精。”她低低地骂,却又像在撒娇。
“嗯。”他点头,“我是你的麻烦精。”
“周墨。”
“嗯?”
“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你得告诉我。”她说,“你不能一声不响就走。”
他一顿,笑了一下:“那你可等不到那天。”
“谁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得信这个——”他把她的手按得更紧,“这个心,不撒谎。”
雪还在落,夜色更沉。
他们贴着彼此,坐在冒着热气的池水里,像是这天地之间,唯一两个还醒着的少年和少女。
——
夜深了,屋子静得只剩火盆偶尔跳动的噼啪声。
窗外的雪还在落,像一张张小纸片,从天上缓慢地飘下来,扑进黑夜,也扑进他心里。
周墨换好衣服,披着厚外套,坐在小榻上,脚边是铺好的榻榻米和泡好的热茶。
画册摊开,纸面干净,等着落下一场记忆。
米悦没去吹头发,只用毛巾随意擦了擦,穿着他给她拿的那件厚绒外套,整个人软软地窝进来,靠在他肩上。
“你要画?”她声音轻得像炉火边的茶汽。
“嗯。”他捏着炭笔,目光定了片刻,又动了。
他落下第一笔时,她没有躲开。
她安静地看着他的手指在纸面上舞动,像舞者在跳一支只属于夜晚的舞。
线条一点点出现,是她侧着头靠着他,水雾半掩,温泉未散,雪落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