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行,苏掌柜的面子,我们自然要给。”他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走!”
几个人转身消失在雨幕里,脚步声却没走远,像是在巷口徘徊。苏明远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雨声还响。
他走到后院,推开库房的门。地窖的入口藏在一堆麻袋后面,小三子正从里面探出头。
“他们走了吗?”
“没走,在巷口等着。”苏明远蹲下身,对着地窖里的沈青禾说,“你今晚不能留在这,我让人送你去城外的客栈。”
沈青禾摇摇头:“他们认识我,怎么走都没用。”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递上来,“苏掌柜,这是我爹留给我的,他说您看了就知道。”
苏明远打开布包,里面是块半旧的玉佩,雕着朵莲花,和那木盒上的图案一模一样。玉佩背面刻着个“昌”字,是沈友昌的名字。
“我爹说,当年您祖父和他结为兄弟,各执一块玉佩。”沈青禾的声音从地窖里传来,“那账册原本是完整的,被顾家的人撕了一半。他们要找的不是账册,是账册里记的码头名单——那些码头,都是走私鸦片的据点。”
苏明远的手猛地一抖,玉佩差点掉在地上。他终于明白顾家为什么要抓沈青禾了——那半本账册,根本就是顾家走私的罪证。
“我爹当年发现了他们的事,被他们逼着合伙,后来想退出,才被他们逼得家破人亡。”沈青禾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苏家人最正直,一定会把这事捅出去,不能让顾家再害人。”
雨声渐渐小了些,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苏明远捏着那块玉佩,忽然想起祖父杂记里的最后一页,写着“漳州水浑,需清”。当时他不懂是什么意思,现在终于明白了。
“你等着。”他站起身,“我有办法让你安全离开。”
苏明远回到正屋,从樟木箱的夹层里拿出个小小的锡盒。里面装着几张船票,是他早就备好的,万一生意出了岔子,就带着家人坐船去上海。他取了其中一张,又从柜台里拿了些银子,一起递给小三子。
“你带沈姑娘从后门走,去码头找王艄公,就说是我让他送人的。”苏明远拍了拍小三子的背,“这船票是去上海的,让沈姑娘先去那避避风头。”
小三子接过船票和银子,用力点了点头:“掌柜的放心!”
沈青禾从地窖里爬出来,眼圈红红的,却没再哭。她走到苏明远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苏掌柜的大恩,沈家永世不忘。”
“走吧。”苏明远转过身,“记住,别回头。”
小三子带着沈青禾往后门走,雨鞋踩在积水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苏明远站在廊下,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尾,手里还捏着那块温热的玉佩。
他回到正屋,把那半本账册重新取出来,就着油灯一页页翻看。果然,在最后几页里,记着几个码头的名字,旁边标着奇怪的数字,想来就是走私的数量。
外面的雨彻底停了,巷口的脚步声也消失了。苏明远把账册折好,放进怀里,然后走到柜台前,铺开一张信纸。
他要写两封信。一封寄给漳州的巡捕房,附上账册的抄本;另一封,寄给上海的分号,让他们照拂沈青禾。
写到一半时,窗外的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檐角的铁马又开始叮铃作响,这次却带着种轻快的调子。苏明远放下笔,走到门边,推开了门。
巷子里的积水映着晨光,泛着粼粼的波光。远处传来码头的号子声,还有早市摊贩的吆喝声,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却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纸,忽然想起祖父说过的另一句话:“生意做的是买卖,守的是良心。”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樟木箱的铜锁上,反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苏明远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屋,继续写那两封信。他知道,从这个雨夜开始,苏家的生意,或许要换一种做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