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的第一课
卯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苏州城还浸在浓得化不开的晨雾里,“苏记”绸缎庄的后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道缝。??,看°@:书~屋>%小¢μ说?网· _?$更3?新3最|全$十三岁的阿福攥着包袱的手沁出细汗,门内透出的橘色灯晕里,站着个穿青布短打的汉子,是账房先生周先生的徒弟,姓王,大伙都叫他老王。
“进来吧。”老王的声音像檐角结的冰,硬邦邦的,“手脚麻利点,别误了时辰。”
阿福赶紧低头钻进去,布鞋踩在青石板上,惊起两只檐下的麻雀。后院堆着半人高的货箱,空气中飘着生丝和樟脑的气味,混杂着灶间飘来的米粥香。他原以为进了苏记当学徒,头件事该是学打算盘或是认绸缎,没承想老王直接把他领进了灶房。
“刘婶,人给你领来了。”老王冲系着蓝布围裙的妇人扬了扬下巴,“周先生说,先让他跟着你学三天规矩。”
刘婶正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映得她鬓角的白发发亮。她抬眼打量阿福,见他个子瘦高,眉眼倒还清秀,就是裤脚沾了些泥点。“规矩不用我多说,”她用锅铲敲了敲灶台,“苏记的学徒,头三年学的不是生意,是怎么做人。”
阿福赶紧点头,把包袱往墙角一放,就想去搬旁边的水桶。刘婶却一把按住他的手:“急什么?先看着。”
灶台上摆着三个粗瓷碗,刘婶舀了三碗米粥,又从竹篮里拿出六个白面馒头,两个碟子里分别盛着酱萝卜和腌黄瓜。她把碗筷摆得整整齐齐,筷子头一律朝左,碗沿擦得锃亮,连酱萝卜的切法都是方方正正的。~小·说′宅* \最,新′章~节~更,新`快-
“看到了?”刘婶指了指桌面,“周先生爱喝头锅粥,老掌柜的馒头要掰开放凉,账房的张管事吃不得咸,酱萝卜得少放。”她顿了顿,眼神扫过阿福,“做买卖的,眼里得有人。连人爱吃什么、忌讳什么都不知道,还谈什么做生意?”
阿福的脸腾地红了。他在家时,娘总是把热乎的馒头先塞给他,哪想过这些讲究。正发愣,刘婶已经端起托盘:“跟着,脚步轻点,别让粥晃出来。”
前堂的账房里,周先生正坐在梨木桌后翻账本,鼻梁上架着副铜框眼镜。他接过粥碗时,阿福注意到周先生的手指在账本上顿了顿,原来方才刘婶摆碗时,特意把碗沿的缺口转向了自己。
“这孩子是张屠户介绍来的?”周先生呷了口粥,目光落在阿福身上。
“是,他娘是张屠户的远房表妹,去年没了,家里就剩他一个。”老王在一旁回话。
周先生“嗯”了一声,没再问话,只是翻账本的声音格外清晰。阿福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眼角的余光瞥见桌角的算盘,珠子是乌木的,被磨得发亮,心里正痒痒,就听周先生说:“吃完了饭,去把后院的货箱挪到廊下,避避潮气。”
货箱比阿福想象的沉得多,樟木箱子里装的是新到的杭绸,他刚搬起一个,就被老王喝住:“放下!”
老王几步走过来,屈膝半蹲,双手扣住箱子两侧的凹槽,腰一使劲,箱子稳稳地离地:“记住了,抬东西要用腰劲,不是用胳膊。你这毛躁劲,要是碰坏了里面的料子,卖了你都赔不起。”
阿福脸又红了,赶紧学着老王的样子试了试,果然省力些。!1+3¨y?u?e*d*u_.`c+o¢m!一上午搬完二十多个箱子,他的手心磨出了水泡,后背的汗把粗布褂子浸透了,贴在身上黏糊糊的。正想找个地方歇会儿,刘婶又喊他去劈柴。
“劈柴也有讲究?”阿福揉着发酸的胳膊,小声问。
“当然有。”刘婶递给他一把斧头,“柴要劈得长短均匀,烧起来才旺。就像做生意,进货出货得匀称,急了慢了都不行。”
阿福拿起斧头,学着劈了几下,要么劈歪了,要么劈得一块大一块小。刘婶也不催,就坐在门槛上择菜,偶尔说一句:“看准了再落斧,心不定,手就不稳。”
直到日头爬到头顶,阿福才把柴劈完。他瘫坐在柴堆上,看着自己劈得歪歪扭扭的柴火,心里有点委屈。他来苏记是想学本事的,不是来劈柴做饭的。
“觉得屈得慌?”老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凉茶。
阿福接过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