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草原的来信
苏半城推开账房木窗时,檐角的铜铃正被晨风吹得轻响。°比|:?奇-中?文}>网? ¢}ˉ更$]±新±¢最ˉ<¥全>他望着巷口那棵老槐树,新抽的绿芽沾着露水,像极了二十年前在张家口外见过的草原春草。账房先生抱着摞账簿进来,见东家盯着槐树出神,忍不住提醒:“东家,南城布庄的账还等着您过目呢。”
苏半城“嗯”了声,指尖却在紫檀木算盘上悬着没动。他总想起那年在草原,牧民们用铜壶煮着砖茶,驼队的铃铛声能传到月亮升起来的地方。
“东家,您看这个。”学徒小张捧着个牛皮信封进来,信封边角磨得发亮,上面盖着个火漆印,是朵风干的狼毒花。苏半城的手顿了下,这是蒙古草原上特有的印记,当年他和巴图约定的记号。
信封里是张粗麻纸,上面用汉蒙两种文字写着字,墨迹有些晕开,像是被雨水浸过。苏半城读着读着,指节渐渐捏白了。账房先生见他脸色不对,轻声问:“东家,出什么事了?”
“巴图那边遭了大旱。”苏半城把信纸放在桌上,纸上说草原三个月没下过透雨,草场都枯了,牛羊死了大半,连喝的水都要到百里外去拉。“他说想跟咱们赊些粮食和药材,等秋天下了新草,用皮毛抵账。”
账房先生皱起眉:“东家,这怕不妥吧?去年咱们给西域的商队赊了货,到现在还没回款。再说蒙古那边路途远,万一……”
“没有万一。\0′0¢小~说`网- ′免-费?阅~读?”苏半城打断他,拿起笔蘸了墨,“巴图不是那种人。二十年前我在草原遇着沙暴,是他把最后一袋水让给了我。”
他想起那年的沙暴,天昏地暗得像要把整个世界吞了。巴图拽着他往敖包那边跑,蒙古袍的下摆扫过滚烫的沙砾,嘴里喊着他听不太懂的蒙语,却硬是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后来在蒙古包里,巴图的阿爸用银碗倒了马奶酒,笑着说:“汉人兄弟,草原的规矩,救了命就是一家人。”
“可库房的粮食也只够撑到秋收,”账房先生急得直搓手,“万一南边的粮商那边供不上货,咱们自己的铺子都要断粮了。”
苏半城没说话,起身走到墙边,取下挂着的那张羊皮地图。地图上用红笔标着密密麻麻的商路,从山西到蒙古,从张家口到恰克图,像一张铺开的网。他指尖落在“库伦”那个点上,那里是巴图的牧场所在。
“去把王驼子叫来。”苏半城忽然说。
王驼子是镖局里最有经验的驼队头领,脸上刻着风霜的沟壑,笑起来能看见缺了的门牙。他听说要往蒙古送粮,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东家,这时候去草原?怕是要遭罪啊。前阵子从那边回来的马帮说,有些地方的河都干得见底了。”
“我知道。”苏半城从柜子里取出个木盒,打开来是包着红布的东西。¨狐,恋¢文·学\ ^最?新.章^节?更/新\快/“这是当年巴图给我的狼髀石,你带着它去,他们会认的。”
王驼子接过狼髀石,沉甸甸的手感压得手心发烫。他看着苏半城,忽然叹了口气:“东家既然决定了,我这就去挑人。不过得带上些草药,那边怕是有瘟疫。”
苏半城点点头,又从账房取了五十两银子:“给弟兄们置些好装备,多带水囊。”
等王驼子走了,账房先生还是不放心:“东家,咱们真要把粮仓的一半都运走?万一……”
“没有万一。”苏半城望着窗外,老槐树上有只麻雀正啄着新叶,“你记着,做生意和做人一样,得有些情义在里头。当年若不是巴图,我早就埋在沙窝里了,哪还有今天的苏半城?”
他想起巴图送他离开草原时,塞给他一皮囊马奶酒,说:“汉人兄弟,草原的门永远为你敞开。”那酒的味道,混着青草和阳光的气息,这些年总在记忆里飘。
三天后,驼队出发的时候,苏半城去了码头。三十峰骆驼排成队,驮着粮食和药材,王驼子牵着头驼,手里举着那面绣着“苏”字的旗帜。风一吹,旗帜猎猎作响,像在喊着远方的名字。
“路上当心。”苏半城拍了拍王驼子的肩膀。
王驼子咧嘴笑:“东家放心,等我们把巴图的皮毛带回来,保管让账房先生笑出声。”
驼队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铃铛声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