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飞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树皮粗糙的纹路蹭着掌心,像极了忘川河底被水流磨出的沟壑。2芭墈书徃 耕新蕞哙天边的启明星正悬在黛青色的山尖上,光芒淡得像谁不小心泼在宣纸上的墨痕,却固执地不肯被黎明前的微光吞没。
风从东边的麦田里卷过来,带着新麦的甜香漫过衣襟时,他忽然听见了奇怪的声响。不是人界村落该有的鸡鸣犬吠,而是更遥远、更温润的动静——木勺碰在陶碗上的轻响,像雨珠落在青瓦上那样规律;还有枝叶拂过水面的沙沙声,混着水流漫过鹅卵石的微澜,在耳膜里轻轻震颤。
是忘川河的声音。
肖飞抬头望向天空,晨雾正从田埂间漫上来,把远处的炊烟晕成一团团模糊的白。他明明站在人界的土地上,脚下的泥土还沾着昨夜的露水,可那风声里的气息却真实得触手可及——孟婆汤新熬的草木清香,轮回树新枝渗出的琥珀色汁液味,还有雅玲带来的那片荷叶,漂过忘川河时带起的水汽。
三百年前他第一次站在忘川渡口,孟婆递来的汤碗里盛着半透明的新绿,像把春天揉碎了泡在水里。那时他总以为喝了汤便是遗忘,直到看见灵溪的名字刻在河底的石头上,被水流磨得愈发清晰,才懂得有些印记从来不是刻在骨头上,而是长在魂魄里。
掌心忽然传来一阵温热,像揣了颗刚剥壳的莲子。肖飞低头,那半块玉佩正泛着淡淡的莹光,温润的玉质上隐现流云纹路,是孟婆汤在他衣襟内侧凝成的模样。三日前在药摊前,少年药郎掏出的半块玉佩也是这样的纹路,只是边角多了道浅浅的裂痕,像被人失手摔过。
“这是阿姐留给我的。”当时少年正用粗布擦拭药箱,补丁上歪歪扭扭的针脚在晨光里闪着光,“她说等遇到能让两块玉佩合在一起的人,就把这个交给他。”
肖飞的指尖抚过玉佩边缘,忽然想起渡口那名抱着断剑的女子。她腰间的半块玉佩也是这样,只是另一半早在三百年前的大战中碎成了齑粉。_微~趣-小/说-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孟婆说她等了三百年,轮回树不肯为她开枝,是因为心里的执念比忘川河的石头还要重。
“我总怕忘了他最后说的那句‘等我’。”女子抚摸断剑时,剑身上映出的泪光比忘川河水还要凉。
可此刻,肖飞掌心的玉佩却在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某个遥远的呼唤。他抬头望向村东头的铁匠铺,晨光正从窗棂里钻进去,把抡锤的身影拓在墙上,像幅跳动的皮影。
女子的笑声就是从那里飘来的。
她举着重铸的长剑站在铁匠铺前,朝阳顺着剑身流淌,把那些修补的痕迹镀成金色。剑柄上新缠的红绸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扬起,拂过旁边少年药郎的药箱,把蒲公英的清香和剑穗的皂角味搅在一起,漫出好闻的气息。
肖飞忽然想起桃林里的日子。灵溪总爱把新采的桃花塞进墨尘的剑鞘,说这样挥剑时就会带着花香,气得墨尘把剑往树上一插,转身去抢她竹篮里的桃花饼。那时灵溪的发间总系着根红绳,跑动时像团跳动的火苗,墨尘的剑穗也是同样的红色,据说是灵溪初学编织时的手笔,歪歪扭扭却被他珍而重之地挂了十年。
“肖大哥快看!”少年药郎忽然举着个纸包跑过来,药箱上的铜锁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铁匠大叔说这剑淬火时,水面浮起了好多桃花瓣,像极了画里的仙境。”
他递过来的纸包里裹着几片干桃花,颜色已经发暗,却还留着淡淡的甜香。肖飞捏起一片凑近鼻尖,忽然听见女子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声里混着剑穗拂过药箱的轻响,像极了当年灵溪和墨尘在桃林里拌嘴时,红绳蹭过剑鞘的动静。
玉佩的温度又升高了些,肖飞低头时,看见玉佩表面的流云纹路正在缓缓游动,像活了过来。他忽然明白,有些重逢从来不需要一模一样的面孔,就像药箱上的补丁藏着摇光的针脚,重铸的断剑里住着墨尘的剑意,而那半块玉佩,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要找到另一半,而是要让藏在记忆里的人,以另一种方式并肩而立。+齐,盛+小·说-网+ ?首.发\
池塘边传来孩童的嬉闹声,打破了他的沉思。
老者正蹲在青石板上,用那根刻着半朵莲的木杖教孩子们折莲花灯。他的手指已经有些僵硬,捏着纸折的灯盏时微微发颤,可每当木杖点过水面,涟漪里就会浮起无数个小小的“莲生”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