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了望忘川河对岸的迷雾,最终还是把碗凑到了唇边。汤刚入口,她忽然“啊”了一声,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掉,滴在断剑的剑鞘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比~奇·中+蚊~徃~ ~首_发/
“他说……等他把那些魔族赶回老家,就带我来看忘川河的落日。”她哽咽着说,声音里却没有了刚才的紧绷,“我总以为他骗我,原来他早就把日子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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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飞看着她喝汤时的样子,眉头微微舒展。她的眼泪里没有痛苦,倒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连抱着断剑的手都松了些。
接着是少年。他接过汤碗时,手有些抖,碗沿碰着药箱的竹篾,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就在这时,药箱的盖子忽然松动了,一颗晒干的蒲公英从里面滚了出来,落在青石板上。那蒲公英的绒毛已经有些发黄,根须却还硬挺,显然是被人精心晒干的。
一阵风从忘川河面上吹来,带着水汽的微凉。蒲公英的白色绒毛被风吹得散开,像一把细碎的小伞,打着旋儿往轮回树飘去。它们飞得极慢,像是舍不得离开,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才轻轻落在轮回树的新枝上。
让人惊讶的是,那些绒毛落在枝桠上的瞬间,竟化作了一片小小的麦田缩影。金黄的麦浪在微缩的田埂上起伏,田边站着个扎羊角辫的姑娘,正朝着远处挥手,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少年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手里的汤碗晃了晃,差点掉在地上。他望着那片麦田缩影,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才挤出一句:“这是……阿姐种的麦田。”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刚哭过一场:“她说等秋收了,就带我去看忘川河。那年春天她把种子撒进地里,说麦子熟了的时候,忘川河的水会变清,能看见河底的石头。”
肖飞想起自己刚到忘川时,孟婆也曾指着河底的石头给他看。那些石头上刻着名字,有的清晰,有的模糊,都是些在五界留下过痕迹的魂魄。他当时不明白,为什么魂魄转世要把名字刻在石头上,现在看着少年望着麦田的眼神,忽然有点懂了。
老者拄着木杖,慢慢走到河岸边。他低头看着忘川河的水面,浑浊的眼睛里映出新绿的汤影,像两团化开的墨。孟婆把汤碗递给他时,他没有立刻接,而是将木杖轻轻探向河面。
杖头的半朵莲刚触及水面,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忘川河底忽然亮起一点微光,那光芒越来越亮,渐渐映出一块青黑色的石头。石头上刻着两个字——“莲生”,笔画娟秀,像是女子的笔迹。几乎同时,木杖杖头的半朵莲也亮起了柔和的光,与河底的石头遥相呼应,两道光在水面交汇,织成一个完整的莲花形状。
老者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些,蒙在上面的灰像是被这光芒驱散了,露出眼底深藏的清明。他看着河底的石头,又摸了摸杖头的莲花,嘴唇翕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原来她一直在这等我。”
他接过孟婆递来的汤碗,喝得很慢,每一口都像是在品味什么。汤液流过喉咙时,他眼角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来,像是被熨平的旧纸。他望着河底的“莲生”石,轻声说:“当年你总说,莲花要并蒂才好看,我偏说独莲更有风骨。你看,到头来,还是得凑成一对。”
肖飞站在一旁,看着三人喝汤的神情,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女子的眼泪里有释然,少年望着麦田的眼神里有不舍,老者抚摸木杖的动作里有期待。这些情绪缠在一起,像轮回树的根须,紧紧抓住了他心里最软的那块地方。
他忽然懂了孟婆说的“安神”。
刚到忘川时,他总以为孟婆汤是用来抹去记忆的。那些痛苦的、沉重的、让人夜不能寐的过往,都要被这碗汤洗得一干二净,才能轻装上阵,走向新生。他甚至有些怕这碗汤,怕喝下去之后,再也记不起灵溪的笑,记不起墨尘的背影,记不起摇光的琴声。
可现在看着眼前的三人,他忽然明白,这碗汤不是橡皮擦。它更像一双温柔的手,把那些拧成一团的记忆轻轻解开,把那些带着尖刺的疼痛慢慢抚平,让沉重的变成轻盈的,让痛苦的变成温暖的。就像女子记住了那句“等我”,少年记住了麦田的约定,老者记住了莲生的等待,那些最重要的东西,从来都不会被抹去。
“汤是暖的,记忆也该是暖的。”孟婆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手里的汤勺轻轻敲了敲碗沿,“带着刺的回忆,怎么走得了远路?”
肖飞低头看向忘川河。河面上的雾气不知何时散了些,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