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尔难得有些接不上话,只好是略收了笑。
很难见师尊有吃瘪的时候,祝卿安想笑又不敢,只能是轻咳一声压住。
她这下咳又转走了大娘的注意,张口就是关心,“别是着凉了,要不去我家喝口热茶?”
“不用了,多谢。”越尔抢先一步微笑回绝,松了竹竿,牵着祝卿安的手出来。
待水龙走远,她才是叹一声,揉揉眉心,“金陵人还是这样热情。”
还是?
祝卿安眨眨眼看她,“师尊常来吗?”
“来过几回。”越尔知她又要当好奇宝宝,抬手捏了捏人脸。
“为师自个来的,没别人,你满意了?”
银发姑娘两颊被她捏住,只能呜呜两声。
血眸润亮显得很无辜。
越尔冷哼一声,才放过她,两人相携慢慢在这街道上走。
人多味杂,祝卿安一先满心系在师尊身上还恍然未觉,这会子夜色愈浓,出来游玩的行人也越来越多,她蹙眉,下意识想躲去清净地方。
情绪还没浮上来,一只手就轻扯她指尖。
越尔牵住她,声音温和像是安抚,“逛累了?那我们正好去别处看看。”
在无数屋角所挂灯笼下,灯火阑珊,女人回头朝她一笑,面容璀璨。
一瞬人群嘈杂化静,如潮水般模糊远去,面前只剩对方熟悉的眉眼。
祝卿安上前一步,心口鼓动如雷,“去哪?”
“方才那人不是说这儿求雨要放祈水灯?”越尔与她十指相扣,“我们找一处高地能看得见全貌。”
“不是去放灯?”祝卿安还以为她要拉自己去玩。
“徒儿不是不喜欢?”越尔哪能看不出她不爱人堆,正巧旁有两个孩子跑过,女人手一动,把人拉过来些,“别勉强自己。”
小姑娘们打闹的身姿掀起点晚风扫过祝卿安衣摆,没有撞上她。
银发姑娘心底阵阵发软,抬眼温和笑,“嗯。”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们最后还是又翻了人屋顶。
“师尊,城主* 府真可以随便翻吗?”祝卿安看面前那些侍卫,有些迟疑。
“借一处屋住罢了,她不会说什么的。”越尔倒是轻车熟路,她自然认识金陵城主,只需告知身份,不会有人拦她。
选了一处好地,两人并挨坐着,远远可见广场上四角烛火黯淡摇曳,人头攒动。
点灯有仪式,白日已做过一通法事,夜里只需启灯先动,而后诸灯跟随。
寂静幽暗中,隐隐有灯火燃起。
起先是一盏,而后接二连三升起连绵成片的灯晖,橙黄光色自地浮上,如一条缎带遮掩天幕,映亮了整座城池。
人间求得苍天垂怜,多是壮观之景,因着个人之力微小,才要集结起来求拜。
浩瀚悠远的灯海连天,带着金陵家家户户对天水的哀求叩问远苍。
多渺小,又那样坚韧难绝。
祝卿安不由与蓬莱对比,才觉她们修士之威能,对凡人而言有多么震骇。
在蓬莱自然不会有这样的举动,每处灯火都是为自己所点,都是修士闲暇时的一些消遣。
只有这儿才能看出来凡人百年,其世代更迭,朝朝暮暮,虽短暂,但远比她们修士来得快活。
成仙真就很好吗?
祝卿安眸光微闪,很难忘却这些人间烟火。
她自进入上清宗起,成仙是为了阿娘,后来阿娘与她说清,前路便彻底迷茫起来。
如今修炼,不过是想早日除去体内危险,然后能安安心心与师尊待在一块。
想到这儿,祝卿安转头去看身旁的女人。
乍然与越尔长久凝望她的眸子对上。
祝卿安心口重重一跳,不轻不慢眨了眨眼。
墨发女人得她回视,浅盈一抹笑,轻悠转开视线,也望向那片灯海,“徒儿很喜欢这种景致?”
“比在蓬莱时看得认真多了。”
“或许。”祝卿安答完凑近她。
“师尊,你想成仙吗?飞升?”
越尔闻言看她,“为师吗?”
女人眼有思量,定看她片刻笑道,“一直是不想的,但徒儿若想成仙,为师也可同你一道。”
“我现在也不想了。”祝卿安很慢摇摇头,她眉目温和,缓倾过身子去,“现在这样就很好,能与您一起生活在朝眠峰就足够了。”
“师尊,我们回去之后,不如结契吧?”
银发姑娘闭目,浅浅吻在墨发女人的唇角。
此时正巧满天灯尽放,飞上银河,她们的身影在恢宏天幕下显得那样微不足道,但又真真切切坠在天上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