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笠连白纱遮脸，一身青衣消瘦。

正是长珏。

她摩挲着腕间佛珠，无甚感情道，“做的不错。”

“还是老师您教得好。”鱼师青皮笑肉不笑，“要不然我也坐不上这阁主之位。”

“既如此，你答应给我的，如今也该交付了。”

长珏身不动，气势却骤然拔起，直指案台。

鱼师青大骇，还想是使出当初神力，却发现那股威势早已散去，在她体内留不下一星半点。

怎么会？

“你以为她会真给你这好处？”长珏笑得很冷淡。

“不过是想看你们凌霄阁狗咬狗罢了。”

“你能靠的只有我，若想坐稳这阁主之位……哦不，”长珏略停，讽刺道，“想把鱼含柳再拿捏紧，就乖乖听我的话。”

鱼师青咬牙，阴狠看她半晌，才垂下头，“我知晓了。”

“但这漠玉在我体内多年，不可能取出这么快，等我做足准备再……”

“我没空等你。”长珏直接打断她。

“只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我会再来取。”

“……好。”鱼师青终究还是应下。

于她而言漠玉并无用处，自然还是阁主之位还有控制阿娘来得更重要些。

长珏见此露出点笑，难得从中透出一缕真心，只是掩在白纱下没被任何人瞧见。

她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留念。

心神稍动，与正躲在上清宗的京元联系。

“如何？”长珏在修养的洞府中问。

“越尔日日与她徒儿相伴，我很难近身。”京元声音很是幽怨。

“她怎么能这样？她那时分明说过只待我一人好。”

长珏没理会她后一句抱怨，淡回，“继续盯着。”

护印中，黑影已渐渐凝实，隐隐能看出人形，玄无深深吸气，不断炼化那缕金光，只觉体内魔力愈发强悍。

她冷笑一声，心中暗道，“一年……那太小看我了。

“不过是吸收了天地规则，不会用便没有任何意义。

“只要我接管这具身体，届时天道也不能奈我何。”

*

正是巧，金陵入夏专有一段时日的节庆，也叫求水节。

初夏闷热，千万里生燥，唯有求得上天降下甘霖，润泽此方城池。

“或许我是生的夏，才得火灵根？”祝卿安见是挨家挨户都在廊前悬挂一只扎出来的黑色飞燕，忽然想到这点。

火灵根，求水……

越尔不由想到她的身世。

祸斗生而带煞，身负神火，所到之处永遭大旱，正如季夏般烈火昭昭，涂炭万物生灵，故而才称之为魔物，也是血脉极为纯正强悍的一脉。

她垂眼把心中隐隐生出来的不安压下。

今日给徒儿过生辰，还是别想这些的好。

“那为师岂不是要独立出来？”越尔于是也不否定她，只顺着话开玩笑。

祝卿安跟着想到这茬，笑了笑，“师尊不也是生的夏吗？”

生的夏？

越尔愣然，她的确是生的夏。

鸣雷多启于夏日，无尽水色兼雷光耀目便是她的出生之日。

毕烛说她为雷击木化人，是为妖族。

可实际上越尔对此并没有多少记忆。

因为有灵智只是起头，妖族真想修成人身怕是要经历不知多少百年。

就算这样，大部分化人妖族都会有还为妖时的记忆。

但她没有，她就像是那天雷孕育出来的一般。

只那刹天雷击中沉木时化作孩童，从清风明月里脱离出来，融入世间。

毕烛便把捡到她那日定为了生辰。

越尔恍然才觉，虽然身世早被徒儿所知，可这生辰还真没有提起，她轻答，“为师好像还未与你说过。”

她许久没过生辰了，毕烛还在时，她们修士年岁悠久，也不会尝尝过，大多是在特殊年岁会过一回。

例如十八，例如每至百岁，自师姐走后，这事更是被她全忘了个彻底，闭关三百年不曾提。

本也没什么好过的，记得此事之人走干净后，就更没有什么想过的了。

“徒儿从哪知道的？”

祝卿安沉默片刻，才缓笑，“总归是能听说的。”

从阿娘那听说的，那日最后见毕烛，中间悄问过。

银发姑娘不想多提这个，转而道，“礼尚往来才是，等晚夏到了师尊的生辰，我们不如去若水镇吧？”

她总忘不了那个脆饼。

日后如果能找机会把师尊去过的地方都走一遍就好了。

这是一种很难讲清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