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乃是刻着人脸的鱼梁木,北境的人向心树祷告敬拜,许愿许诺,一如其祖先一样,所有的北境人都是先民的后裔,包括我。
卢斯·波顿大人每年只有几天会允许平民来祷告,举办婚礼或其他仪式是例外,不过也要获得他的恩准。
撒拉,我的妈妈,曾经向心树祈祷我能平安成长,而心树从未回应,她告诉我说风声中树叶的动静就是旧神在喃喃低语,可是旧神终究没有回应她,她死了,死的凄惨无比。
我又看到了那双蓝色的眸子,就在树梢上,就在枝叶中,她在看着我,我在看着她。
卫兵敬礼后离开,我看到了静默而立的卢斯·波顿大人,我呆滞地站在原地,满脑子满视线都是
撒拉的眼睛。
卢斯·波顿看着我,他轻声细语,平静无比,像是生怕打扰了旧神的歇息,旧神乃无名之灵,从山川到石木,无所不在,无处不有,而神木林心树附近,是他们注视的地方。
“跟上。”波顿大人说,我机械地迈步,跟着他,路过苍松和柏木,走进郁郁葱葱的苍翠林间。
他转首看向左边,我跟着转首,一片古老的林地,每一棵树都壮硕无比,哪怕是枯死的树木,也得到了照料,他启唇而言,语气还是那样,如烟雾一样平淡,转眼就消散无形。
“自有恐怖堡以来,每一个波顿在死后均会眠于火中,灰烬长埋土下,死前选择树苗作为墓碑,如若殁于长冬,就葬于春季。这一片,是红王林,知道红王吗?”
我默不作声,而他停下,看着我。
“是王,大人。”
“自长夜以来,红王居于北境的东方,”卢斯·波顿冰凉的视线停留在我脸上,然后挪开,“那株杉木,高壮伟岸,乃是罗伊斯·波顿二世之墓。”罗伊斯·波顿二世,烧了临冬城,抢了莱雅拉·史塔克作为妻子,让她一生都在地牢之中不出一步。
波顿大人接着看向另外一棵树,“红臂罗伊斯·波顿四世,那一株。”
或许这是卢斯·波顿大人话最多的一天,我听着他叙述每一个王者,漫步在晨间的林中,列祖诸王絮语而望,枝叶拂动。
我听到红臂罗伊斯四世骄傲地告诉我,他只手伸入史塔克的胸腔,活生生揪下其心脏;我听到卢斯一世说他是如何联系灰史塔克家进攻临冬城,杀死了北境之王;我听到更古老的波顿告诉我,漫漫长夜中,以火山为壁垒的波顿如何学会制造苍白的蜘蛛,异鬼南下,先民胆战。
往事已矣,他们已然与旧神同在,她也一样。
我们到了一片更年轻的林地,这里的树木不如之前的古老,青绿不茂,更加稀疏。
“伯爵林,那一株,”我跟着他的话语和视线,注意到一棵枯死的树,黑色的躯干扭曲狰狞,半伏在地,“是罗加·波顿,千年前的最后一个红王,当时的北境之王哈龙·史塔克围城两年,罗加·波顿苦熬难捱,屈膝臣服。”
我依然沉默,这里没有飞鸟,唯有风声低诉往事,这里是波顿之地,我并非波顿的儿女,无权置喙,只是亦步亦趋,与诸位波顿的先人相见。
“这是我的地方。”他看向伯爵林后的空地,静静凝视,眼神空洞无物,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让哪种树当自己的墓碑?
我不敢妄加猜测,我怕他。
我们绕着心树而动,还有一片林子,乃是神木林中最茂密的,由老而幼,不计其数,我怀疑这里直接连着外面的广袤森林。
“这一片是儿女林,我夭折的儿子和女儿,我的兄弟。”他简略地说,再未置与一词。我只是个私生女,与这里无缘,他是要我开口求他吗?他做梦,我宁愿抛尸荒野,我宁可分崩离析,我会在凛冬之时再起,我会爬向他,在他睡梦中咬掉他的脑袋!
我跟着他来到神木林中央的鱼梁木前,那一株鱼梁木是白色的,上面有密密麻麻的人脸,每一张人脸紧闭的双眼下,都留有红色的泪迹,我曾经和撒拉来此祷告,和其他平民一样,与心树沟通。
现在,撒拉已经撒手人寰,只有我和卢斯·波顿站在心树的面前。隔着清澈见底的水池,端详一张张树上的脸蛋。
还有泪,血红色的泪自人脸上流落。
“我自与蓓珊妮成婚以来,”他淡淡地述说,“便只有一子,其余的莫不是死胎。”
“当那个女人和他家人行商至此的时候,我看中了她,这是我的权力。
坦格利安家的杰赫里斯王为了取悦他的婆娘,废除了所有领主的初夜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