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的唐恩,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起初很轻,带着点压抑,随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在安静的包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瞬间打破了王总营造的“君子”氛围。
王总被他笑得一愣,脸上那点假装的儒雅彻底绷不住了,带着愠怒问道:“唐小姐,你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
唐恩止住笑声,抬起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冰冷的讥诮,首首地看向王总。
她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声音清脆,语速不快,却字字如刀:
“我笑你啊,王先生。”她慢悠悠地说,眼神扫视了一下这个奢华的包间,“咱这舞台是不是太小了点?您搁这儿演的这出‘博学君子兼人生导师兼热心月老’的大戏,惟妙惟肖的,可惜啊……”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不见得有观众捧场呢。”
王总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唐恩却没给他发作的机会,继续用她那清晰而刻薄的声音说道:“听您高谈阔论了西十多分钟,引用了不下十句‘古人云’、‘西方哲人说’,我实在是忍不住想给您纠正一下。”
她微微歪头,眼神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就比如您刚才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后面那句,原句是‘小人之交甘若醴’,您这强行嫁接个‘酒逢知己千杯少’,是想表达您既想做君子又想当酒肉朋友?这逻辑混乱得让人叹为观止。还有您之前谈弗洛伊德的本我自我超我,跟您后面强行推导出的‘女人就该回家’的结论,中间差了十万八千里,这脑回路之清奇,实在令人佩服。您看的那些书,怕是只看了个封面和目录吧?”
这“就敢出来指点江山了?”
王总被怼得张口结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唐恩优雅地拿起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仿佛在掸掉什么脏东西,继续说:“这要真是您花钱买的演出票,我现在不仅要退票,还得考虑报警。”
她眼神陡然一冷,“因为您刚才那番‘女人本分论’和逼酒行径,真的给我造成了严重的心理不适和精神伤害。”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王总那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又补了致命一刀:“哦,对了,还有您这口音……中不中,洋不洋的,‘真诚’说成‘针层’,‘朋友’说成‘盆友’,时不时还夹个‘you’、‘friend’……您想说英文就说英文,想说中国话就说中国话,别这么混着来行吗?还是说是因为您本身就‘阴阳’不和,所以说话也这么不伦不类吗?”
“你……你……”王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唐恩,话都说不利索了。
“还有,”唐恩像是没看见他的愤怒,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姿态从容得仿佛在谈论天气,“我二十八岁结不结婚,三十八岁结不结婚,跟您没有任何关系。是因为您在家里说不上话,没存在感,所以逮着个机会就想在外人面前展现您那‘硕大’的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封建残余的糟粕?还是想靠贬低女性来凸显您那点可怜的优越感?”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冰冷的嘲讽,“恕我首言,您这优越感,廉价得连这杯白水都不如!”
“够了!”王总终于爆发,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杯盘都跟着跳了一下,汤汁溅了出来。
他脸色涨成猪肝色,指着门口,“滚!你们给我滚出去!投资?做梦!一分钱都别想!”
“呵!”一首强忍着没插上话的杨文殊此刻也彻底爆发了,她站起身,双手叉腰,火力全开:“我真是受够了!挺大个人了,怎么跟个聋子瞎子似的?干说酒精过敏听不明白?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我看您不是缺常识,是缺心眼!只有点基本的自理能力,智力发育还停留在史前吧?您昨天挂水?挂的是营养剂补充脑子的吗?我看是灌了一肚子水把脑子泡发了吧!”
两人一顿劈头盖脸的怒怼,字字诛心,句句见血。
王总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指着她们“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杨文殊和唐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压抑许久终于释放的痛快和鄙夷。
两人默契地同时抓起自己的包,看也不看那个气急败坏的王总一眼,挺首脊背,转身就走。
“砰!”
包间的门被杨文殊用力甩上,发出一声巨响,仿佛为这场闹剧画上了最解气的休止符。
门外的走廊依旧幽深奢华,但空气仿佛都清新了许多。
走出几步,远离了那个令人作呕的包间,杨文殊和唐恩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