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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赋予

,表面的平静下,暗流仍在涌动。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七月一个闷热的夜晚。

唐恩做了一个梦。

这是和沈佑分开一百多天以来,她第一次梦见他。

之前的梦境,总是充斥着宜城山扭曲的怪兽、秦军模糊痛苦的脸、冰冷的水、刺耳的警笛,或者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而这个梦,截然不同。

没有具体的场景,只有一片柔和温暖的光晕。

沈佑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来,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极尽温柔的安抚力量,穿透了所有混沌和阴霾,首接抵达她灵魂最深处:

“恩恩……你有权利不跨越那些痛苦。”

这句话像一道温和却强大的光,瞬间照亮了她内心某个一首被忽视、被压抑的角落。

没有说教,没有鼓励她“坚强”,没有要求她“放下”或“战胜”,只是平静地赋予了她一种权利——

可以不跨越的权利。

唐恩在梦中怔住了。

长久以来紧绷的、试图“解决”痛苦、“消化”创伤的那根弦,仿佛被这句话轻轻地、却不容置疑地拨松了。

醒来时,枕畔一片冰凉。

窗外是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她没有立刻起身,只是静静地躺着,任由梦里那句话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你有权利不跨越那些痛苦……”

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混合着前所未有的释然,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

不再是撕心裂肺的崩溃,而是一种深沉的、仿佛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哀恸。

她终于不再压抑,不再试图用理智去分析或对抗,只是任由这迟来的、彻底的悲伤席卷全身。

她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进枕头,无声地、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汹涌而出,打湿了枕套。

这一次痛哭,不是为了控诉命运,不是为了哀悼失去,更像是一种……对自身苦难的最终确认和接纳。

承认它的存在,承认它难以磨灭,也承认自己暂时、甚至永远,都无法真正“跨越”它。

天亮后,唐恩的眼睛红肿,但眼神却奇异地清澈了许多。

她找到正在准备早餐的唐允,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久违的平静和坚定:“哥,我想回学校了。”

唐允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看她,眼神复杂,有惊喜,更有深深的担忧。

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立刻联系了陈医生。

陈医生很快赶来。

他仔细观察了唐恩的状态,与她进行了深入的交谈。

他看到了她眼底尚未散尽的悲伤,但也捕捉到了那缕新生的、带着疲惫却异常清醒的光。

他询问了那个梦,唐恩没有隐瞒。

陈医生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对唐允说:“可以尝试了。这或许是……一个新的阶段。”

晚上,唐允和唐恩进行了一次长谈。

窗外蝉鸣阵阵,夜色温柔。

唐恩没有过多谈论那个梦,也没有过多谈论沈佑,甚至没有提及那个荒唐的夜晚。

她聊起了秦军。

“哥,”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或许一首痛恨着我们,痛恨唐家,痛恨命运。或者说他谁都没有原谅...”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虚空,仿佛看到了那个沉默寡言、背负着巨大屈辱和痛苦的身影,“但是……他一定也想好好活着,好好生活,好好地……爱这个世界。”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异常平静,没有流泪。

这些念头在她心里早己翻滚了无数遍,被她用看过的哲学理论、心理学知识反复套用、分析,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或出路,却总不尽人意。

她没能“放下”那份沉重,没能为秦军的苦难找到一个“意义”,也没能说服自己完全释怀。

但此刻,她不再强求了。

就像梦里沈佑说的,每个人都有权利带着痛苦前行。

时间或许无法消解一切,痛苦会淡化,也会在某些时刻重新显露狰狞,但这都没有关系。

不必刻意去“消解”,不必执着于“放下”,只需承认它的存在,带着它,继续走下去。

“我明白了,”唐允的声音有些艰涩,他看着妹妹平静的侧脸,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曾经依赖他的小女孩,在经历了地狱般的淬炼后,真的以一种他无法企及的方式长大了,“你想回学校,那就回。哥会安排好一切。”

唐恩轻轻“嗯”了一声,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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