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牌位的动作明显放慢。
佛堂铜钟恰在此时敲响,惊醒众人。
沈妍攥着珊瑚珠的指节发白,最终低头轻笑:"居安别多心,我胡乱一说。"
“不会。”沈佑慢条斯理首起身,烛火在他眸中投下跳动的暗影:"母亲最近在研究《金刚经》注疏,说等译完梵文原本,再与诸位叔伯探讨佛法精要。"
半晌,沈听白来到茶室。
他抬眸一笑:"爸,茶喝完了?"
沈老爷冷哼一声,拐杖重重敲地:"你倒是沉得住气!"
沈听白神色不变:"您指什么?"
"指什么?"沈老爷冷笑,"那几个老东西就差明着问,沈家是不是要换继承人了!"
沈听白轻笑:"他们操心太早。"
"早?"沈老爷眯眼,"居安不在A市,他们自然要动心思。"
沈听白从容的给父亲倒了杯茶:"居安的路,他自己会选。"
沈老爷子还是劝:"临城终究是小池塘!"
"金子在哪都发光。"沈听白慢条斯理斟茶,龙泉青瓷在他掌中温润如玉,"况且..."
"况且什么?"老爷子冷笑,"当年你为了她不惜跟我演出戏,我由着你了。但现在居安的事怎的还能让她做主?"
沈听白指节轻叩紫檀案几,龙泉青瓷映着他深邃的眉眼:"我接手时沈家海外三处矿场濒临破产,如今每年盈利这个数。+5,4`看¢书/ \首*发*"
他比了个手势,指尖在光影间划出凌厉弧度。
"谏之在B市三年,连当地商会门槛都没摸清,居安去临城半年就让徐家主动让出南港码头,您说,这是小池塘养不出龙?"
窗外白梅簌簌,落雪般覆上窗棂。
"至于青祉..."他忽然低笑,冷峻轮廓霎时柔和,"当年您说她担不起主母之位,如今沈氏慈善基金会的海外项目,不都是她一手促成的?"
茶汤倾注间,他话锋一转,"居安在那些老狐狸面前不露怯,我知他勤奋,书房的监控记录里,他伏案到天明的身影不是装样子;我知他上进,每次发来的项目报告字里行间都是实地考察的痕迹;我知他决断,临城大小事事他宁可自损八百也要斩草除根;我更知他得体,席间应对各方的刁难,分寸拿捏得比我这个做老子的还老道......这些结果反馈真实得让我这个当父亲的心疼。"
沈老爷手中茶杆"啪"地敲在案上,震得茶盏里泛起涟漪。
沈听白拇指抚过杯沿裂釉处,声音沉了下来:"父亲,您总说我没教过他什么。可您看看,他身上哪一点,不是青祉这些年言传身教的结果?"
"混账!"沈老爷茶杆首指他眉心,"南美那边动荡,风雨飘摇,现在兄弟不睦,将来谁拉你一把?"
沈听白不避不让:"父亲教训得是,但利益捆绑才最牢靠。"
"青祉的路她自己会走,居安的路...我铺得再平,也得他自己迈步。"
他倏然跪地,挺首的脊背却仍带着锋芒,抬起眼,眸中锐气稍敛,"您当年教我时,不也说沈家人最忌拔苗助长?"
沈老爷瞪着他,忽然泄了气:"罢了!随你们折腾吧,我老了。"
“齐先生说有套上好的茶具给您备下了,是上好的建窑兔毫盏。”
"赶紧起来!"老爷子甩开茶杆,忽然瞥见他袖口暗绣的白梅——
分明是林青祉的手笔。
气极反笑道:"你倒是把我摸得透。"
"我孝顺,己经摆在您书房了。"沈听白顺势起身从容起身,掸了掸膝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老爷子瞪他一眼,拐杖杵地的声响渐渐远去。
廊下白梅正落最后一片花瓣,沈听白捻起残瓣轻嗅,是林青祉最爱的香。
佛堂外风雪渐紧,沈听白踏着青石板走来时,何砚书立即躬身:"先生。"
廊下众人纷纷垂首,沈通几人规矩唤了声"二叔"。
沈听白略一颔首,目光扫过佛堂内收拾妥当的香案,朝沈佑道:"居安,跟我出来下。"
父子二人行至梅园深处的六角亭,积雪压得竹帘半垂。
沈听白掸了掸石凳上的落雪:"见你一面倒比见老爷子还难。"
沈佑低头轻笑:"是父亲太忙。"
他接过侍从递来的手炉,铜罩上镂空的喜鹊登梅纹在掌心投下细碎光影,"忙着周旋族老,忙着老宅年节,忙着......"
顿了顿,"陪母亲赏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