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檬坐在一旁,眼睛瞪得圆圆的。她看着吴峥像对待亲弟弟般,细致地为张昊整理衣领,甚至记得他讨厌洋葱,特意嘱咐厨房重新做了一份沙拉。
"小昊从小就不爱说话。"吴峥突然转向周小檬,眼神温和,"但他会把最后一块饼干留给生病的孩子。"他举起酒杯,"为重逢干杯?"
张昊的指尖在酒杯上微微一顿。"小昊"这个称呼像一颗石子,突然投入他平静多年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
有多久没人这样叫他了?连队里,新兵们毕恭毕敬地喊"张队",老战友们嬉笑着叫"耗子",周凌永远公事公办地称呼他"张昊"。就连周小檬那丫头,也是没大没小地跟着喊"耗子哥"。
"小昊"——这个带着奶香味的称呼,把他一下子拽回二十年前。漏雨的屋檐下,那个会揉着他被其他孩子揪乱的头发说:"小昊别怕。"
张昊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二十年的光阴在胸腔里翻涌——他想告诉吴峥哥哥,自从他离开后,自己是如何在孤儿院里学会攥紧拳头保护最后半块面包;想说自己为了不交学费去了军校,在零下二十度的雪地里站军姿站到舌尖咬出血;想说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子弹擦着太阳穴飞过,他在尸体堆里趴了整整一夜。
那些水泡变成的茧子,那些藏在作战服下的疤痕,那些深夜里独自吞咽的恐惧——此刻全都化作指尖轻微的颤抖。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把酒杯举得更高些,让琥珀色的液体挡住自己发红的眼眶。
"峥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得不像话,"我敬你。"
酒液入喉的灼烧感恰到好处,既掩饰了哽咽,又冲淡了那些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委屈。就像这些年他学会的那样——把所有的软弱都就着子弹咽下去,再在瞄准镜后睁开清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