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白皙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薄红。他捏着那本“绝世秘宝”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就在他试图维持表情管理,将“尴尬”和“被戏耍的恼怒”强行转化为“孺慕”时,管家张伯悄无声息站在了他身侧。
张伯捧着厚厚的新账簿和油光锃亮的紫檀算盘,脸上刻板恭敬,声音毫无波澜:
“世子爷安。您名下‘饴芳斋’糖铺子,上季流水及库房盘存己理毕。
按王爷吩咐,请您亲核。另,铺子掌柜报,新研桂花藕粉糖方子成本过高,需您示下是否裁撤。”
算盘珠子被张伯轻轻一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昭晞晞耳中,比方才那“璇玑引”的机括声还要刺耳。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从“乌龟画册”移向账册,再掠过额娘笑出眼泪的脸庞,最终定格在阿玛温和依旧、眼底却分明写着“这才是正事”的目光上。
少年眼中最后一丝因破解“绝世机关”而残留的锐气锋芒,彻底熄灭。
只剩下一种近乎认命的、混合着无奈与一丝极淡纵容的复杂情绪。
他沉默着伸出手,从张伯手中接过了那本沉甸甸的账册。
指尖拂过算盘冰凉的紫檀框架,发出细微声响。
“有劳张伯。”昭晞晞声音恢复了清冷平稳,只是仔细听,似乎比往日更低沉了几分。
他转向父母,微微躬身:“阿玛、额娘若无其他吩咐,孩儿……先去核账。”
“去吧去吧!”尚寒知抹着笑出的眼泪,挥挥手,语气轻快得像只刚偷到腥的猫,
“核仔细点啊晞儿!
你爹娘下半辈子的松子糖可就指着你的铺子了!”
昭晞晞捧着账册,挺首脊背,步履沉稳走向书房。
临出门前,他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侧首回望——
轩内,隆禧己重新执起茶壶,姿态优雅地替笑瘫了的尚寒知续上热茶。
春光透过窗棂,温柔洒落,空气中浮动着茶香与尚未散尽的、独属于父母联手戏弄了天才儿子的得意气息。
少年薄唇紧抿,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了眼睫,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近乎叹息的微光。
他认命地走向那方注定要耗费他整个下午的紫檀书案。
窗外瘦西湖的画舫笙歌隐隐飘来,而他手中,只有冰冷的算盘珠子和枯燥的账目数字。
这江南游学的第一课,名为“姜还是老的辣”。
他学得……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