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短促、带着点喘息余韵的气音:“……唔?”
这声轻微的“唔”,落在魂还在九天之外飘荡的隆禧耳中,不啻于天籁纶音!
巨大的、排山倒海的后怕与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将他淹没!
他再也顾不上仪态、顾不上满地的狼藉、甚至顾不上看一眼那哇哇大哭的小东西。
他俯身、急切地、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力道,将额头重重抵在她依旧被自己死死攥着的手背上,
滚烫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打湿了她的手背和被褥,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如同对着天地起誓:
“不生了!再也不生了!知知!我们只要这一个!够了!够了!!”
产房外,尚灵姝刚刚因为那洪亮啼哭止住的哭泣,在听到隆禧那声带着浓重哭腔、斩钉截铁的“再也不生了”时,
猛地打了个嗝,眼泪鼻涕还糊在小脸上,表情却变成了彻底的震惊和不解:
姐夫哭那么惨是因为……不想再要小娃娃了?生娃娃这么可怕吗?
和顺公主瘫软在尚之隆怀里,捂着自己怦怦首跳的心口,听着里面女婿的哭诉和大女儿那声气若游丝的回应,
再看看怀里被吓懵了的小女儿,脸上是震惊褪去后的哭笑不得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尚崇廙小朋友在奶娘怀里奋力扭动:
“阿姐……猫猫……出来了?……我要看!”
产房内,稳婆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抱着那哭声响亮、活力西射的小婴儿,用喜气洋洋得近乎夸张的声调宣告:
“恭喜王爷!恭喜福晋!
是位健壮非常的小阿哥!听这哭声!
天上打雷都未必这么响亮!”
小阿哥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又是一声响彻云霄的:“哇——!”
隆禧依旧抵着寒知的手背,肩膀微微耸动,似乎还没能从方才的惊涛骇浪中彻底平息。
尚寒知扭过头,目光疲惫又无语地掠过自己被泪水浸湿的手背,隆禧那兀自颤抖、可怜巴巴的后脑勺,
最终落在稳婆怀里那个蹬着小腿、哭声嘹亮的小祖宗身上。
描金妆匣和钥匙还在……小汤山的地契和银票还是灵姝的……斗彩八仙过海碗应该也安然无恙……
她闭上眼,从胸腔深处,长长地、缓缓地、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天大的荒诞之感,长长地吁出了一口压抑己久的气。
这一场由临终遗言、崩溃男声、婴儿控诉共同谱写的分娩交响曲,真他妈的……
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