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内侍的服侍下，缓缓褪去龙袍、内衬、皮袄，露出保养得宜却依旧精悍的身躯（帝王也要习武），仅穿着丝质亵裤，由内侍搀扶着，小心翼翼地步入水温稍缓的池边区域。

当温热的泉水没过腰间时，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李靖、秦琼也各自寻了角落，默默除去甲胄衣衫，浸入温暖的泉水中。

滚烫的泉水包裹着疲惫冰冷的身体，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气和战斗后的酸痛。连房玄龄、杜如晦这两位文臣，也在亲兵的帮助下，哆哆嗦嗦地除去裹了好几层的皮裘厚袄，只穿着单衣亵裤，试探着将冻得发白的脚丫浸入池边最浅最温和的水域，立刻被那惊人的暖意刺激得浑身一哆嗦，随即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一时间，温泉池中白雾弥漫，水汽氤氲。

程咬金和尉迟敬德如同两只泡在热汤里的熊，在深水区互相泼水打闹，粗豪的笑声震得水面波纹荡漾。

李世民靠在光滑温热的池壁岩石上，闭目养神，任由泉水抚慰着疲惫的身心，脸上是久违的放松。

李靖感受着泉水热气滋养经络。

秦琼则小心地用温泉水清洗着战斗中沾染的血污。

房玄龄和杜如晦则缩在浅水区，只露出脑袋，小声交流着今日所见所闻，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仙家手段的敬畏。

“哎哟！老黑！你多久没洗澡了！这水都让你搓黑了！”程咬金抹了一把尉迟敬德搓下来的污垢泥卷，夸张地大叫。

“放屁！明明是你这头脏熊！”尉迟敬德不甘示弱，掬起一捧浑浊的水就往程咬金脸上泼。

“哈哈哈！舒服！痛快！”程咬金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

李世民听着这毫无顾忌的嬉闹，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在这远离朝堂的洪荒绝域，在这生死搏杀后的温暖泉水中，君臣之别似乎也淡了许多。

林石并未下水。

他依旧坐在那块俯瞰泉池的黑色玄武岩上，手中握着那只温润如玉的象牙小冰原狼。

小狼蜷缩酣睡的姿态栩栩如生，在朦胧的水汽中散发着柔和的暖白光晕，驱散着周遭的寒意。

他指尖轻轻拂过小狼光滑的脊背，目光平静地落在下方池水中那群洗去血污、卸下盔甲、在雾气中露出最本真姿态的大唐人身上。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们的面容，虬结的肌肉、纵横的伤疤、帝王贵胄的矜持、武将悍卒的粗豪……都在温暖的泉水中软化、交融。

适才为了“绿涎”争抢厮杀的戾气被洗涤，只剩下饱食后的慵懒与浸泡温泉的惬意。

笑声、泼水声、粗重的喘息声，交织成一片生机勃勃的喧嚣。

风雪在冰谷上空呼啸，铅云低垂。

点点星光，艰难地穿透云层缝隙，洒落冰冷清辉，映照着下方这片水汽氤氲、笑语喧腾的温暖之地。

冰与火，寒与暖，死寂与生机，在此刻形成奇异的共生。

林石垂眸，看着掌心沉睡的小狼。 一缕极淡的、几乎融入雾气的暖意，在他眼底悄然漾开。

扎根了。

比预想的，更稳。

看来计划可以更加进展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