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投票开始后的第一个12小时,支持率只有37%。反对票主要来自seti的老科学家们,他们经历过1984年的“wow!信号”事件——那个持续72秒的强信号至今无法解释,却让人类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陷入被外星文明监视的恐惧。 “他们害怕重蹈覆辙。”陈望舒看着实时更新的投票地图,北美地区的反对率高达61%,“但时代不同了,我们现在有完整的应对预案。”他调出《星际通信应急响应手册》,其中第5章详细规定了收到外星回应后的三级预案:首先由全球科学家委员会解读,再提交联合国安理会审议,最后由所有成员国投票决定是否回应。第二天清晨,支持率突然开始攀升。原来印度科学院发布了一份研究报告,他们通过超级计算机模拟了十万种外星文明可能的解读方式,结果显示陈望舒团队设计的信号被误读为敌意的概率低于0.3%。“关键在于那个自毁程序。”林夏指着信号包的最后一段代码,“如果对方表现出任何敌意,信号会自动触发自毁序列,删除所有关于地球位置的精确信息。”投票截止前两小时,支持率达到了51%——刚好超过通过所需的半数。陈望舒长舒一口气,却发现伊娃的通讯请求正在闪烁。“恭喜,但还有最后一道程序。”伊娃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她身后是联合国大会堂,“根据准则第5.2条,所有通过的星际信号必须接受伦理审查委员会的最终评估。”审查委员会由五位成员组成:一位天体物理学家,一位伦理学家,一位科幻作家,一位国际律师,还有一位土着部落长老。他们的问题尖锐而深入。“如果外星文明比我们落后,我们的信号会不会干扰他们的自然发展?”伦理学家引用了《星际迷航》中的“最高指导原则”。陈望舒早有准备:“信号的强度设置在‘最低可探测’级别,只有达到2型文明(能够利用恒星全部能量)的外星种族才能接收和解码。这确保他们有足够的文明程度来理解我们的善意。”科幻作家提出的问题更棘手:“你们怎么保证信号不会被恶意文明截获?比如某个正在星际间游荡的掠夺性种族。”“因为我们使用了定向发射,波束宽度只有0.03度。”林夏调出射电望远镜的指向参数,“除非他们正好位于希望星方向,否则根本无法接收。而根据我们的观测,那片区域没有任何可疑的星际飞行器。”土着长老的问题最简单也最深刻:“你们想从这次通信中得到什么?”陈望舒沉默了很久,想起自己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夏夜躺在竹床上看星星的场景。外婆总说,星星是祖先的眼睛,它们在看着我们。“我们想知道,在宇宙的某个角落,是否有和我们一样仰望星空的生命。”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审查委员耳中,“不是为了资源,不是为了征服,只是想打个招呼——‘你好,我们在这里’。”审查委员会最终全票通过。当伊娃宣布这个结果时,实验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陈望舒按下发射键的那一刻,墙上的时钟指向2047年6月15日14时30分——这一天后来被定为“地球问候日”。信号以光速飞向希望星,七十年后才能抵达。陈望舒知道自己或许等不到回应,但他并不遗憾。在准则签署仪式上,伊娃说过的话此刻在他脑海中回响:“真正重要的不是是否能收到回应,而是人类学会了用负责任的方式表达自己。”发射结束后,林夏在数据库里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给七十年后的信”。陈望舒写下第一句话:“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们的信号可能已经抵达希望星。无论收到什么回应,请记住——好奇是文明的动力,而敬畏是文明的底线。”窗外,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射电望远镜的馈源舱上,像一枚巨大的银色眼睛,正温柔地注视着宇宙的深处。在它周围,来自全球的记者们正在收拾设备,他们的新闻标题已经拟好:《人类发出负责任的问候》。而在距离地球二十光年的地方,希望星正静静地旋转着。它不知道,一个承载着人类善意与审慎的信号,正在跨越星际空间,朝着它的方向飞来。这个信号里没有野心,没有恐惧,只有一个文明对宇宙的敬畏,和对同类的期盼。就像远古时代,两个相邻部落的族人第一次相遇时,举起的不是武器,而是手中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