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真麻烦啊。

也许是图画书起到了作用。等他更大一点时，因为他的不苟言笑，其他的小孩子都颇为畏惧他。

只有她不怕他。

不管他们在什么时候遇见，她都会未语先笑，眉眼弯弯。

她在自行车的后座、操场边的围栏、放学的大马路上，大声地喊。

“——秦迹哥哥！”

他看她一眼，便是回应。

郑媛媛非常喜欢她。叫她宝贝，给她扎小辫儿、买裙子。

她顶着一头冲天的小辫子，辫子上还系着可笑的蝴蝶结。她美滋滋地照镜子，逢人便问：“我漂亮吗？我漂亮吗？”

被她不依不饶地问个不停，秦迹只好妥协，回答：“漂亮。”

她便去缠着下一个人问。

郑媛媛夸张地回答：“我们乖乖小公主最漂亮了！”

秦迹只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他根本看不出来她漂亮还是不漂亮。她就仅仅是她而己。

再大一点，小孩子们的假期就没有了。他们要上兴趣班，还要补课。

因为秦迹成绩优异，大院的家长们便常常把家里的小孩送到秦家做作业。

秦近成了孩子王。他们互相抄作业，秦迹不管他们，任由他们吵吵闹闹。

偶尔，他给他们改改试卷；再偶尔，他也承担起补课的责任。

语叶也跟大家坐在一起，他们都一脸纯真地看着他，听他讲永远做不对的难题，脑袋空空。

模样傻里傻气。

秦迹不由觉得好笑。

语叶第一次数学考试不及格，老师让家长签字。

她怕叶静娴骂死她，背着书包不敢回家。在门口的小路上徘徊。

秦迹放学回来遇见了她，见她垮着脸站在大门外，以为她家没人，便把她带回了自己家。

她掏出56分的数学试卷，战战兢兢地向他求助：“怎么办，我今晚又要挨揍了！”

秦迹看她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突然动起了恻隐之心。

他拿出笔，为她签了字。

这一瞬间，他宛如天使降临，在语叶心里埋下了感激的种子，从此对他更为五体投地。

她更频繁地缠着他问东问西。

问星宿与宇宙，问万物生长，问世界未解之谜。问完之后还一脸敬佩地说：“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厉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只有天晓得，为了应付她，他把那一套百科全书全看完了。

隔着年岁的鸿沟，她和秦近还在上树掏鸟窝，玩追逐打闹游戏的时候。

秦迹己经有了成熟的心智。

幼时对世界的茫然、麻木，变成了一种痛苦。他找不到与自己和解的方式。

他原本可以依赖、信任的人是父母。

然而郑媛媛的注意力在秦近身上。父亲也常常不归家。

他的孤独、困境，寻找不到出口。

有一天，他发现了秦振业和秘书的苟且之事。他们以为他不懂，甚至没有避讳他。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人静静坐在操场上。

夕阳坠落，等那一点余晖散去，便是永无止尽的黑暗。

她骑着自行车刷地路过操场，像是一阵风。

过了一会儿，那阵风又折返了。

她把自行车随便一停，几步蹦跳到他面前，大大咧咧地说：“秦迹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如今己经不扎可笑的小辫儿了，头发梳成马尾，变成了乖巧的少女。清澈的瞳孔，倒映着他寂寞的面容。

她的书包大得惊人，他都疑心她背不动。

见他不说话。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包辣条、一包糖果，还有一盒酸奶，放到他身边，笑嘻嘻地说：“哥哥，我请你吃零食！”

她又蹦蹦跳跳地想离开。

“等一下。”秦迹开口叫住她。

他接过她的书包，把零食装了回去。然后一首半背着她的包，跟她一起回家去了。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忘记从哪一天开始，她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一个稚气的孩子，不再在他的家门口扯着嗓子大喊：“秦近！快点出来！！”

她开始更懂事、更知书达理；开始亭亭玉立、含苞待放。

青春期的时候，他从春梦里醒来。为自己的不堪羞愧。

秦迹开始尽量避开她。

然而家离得太近，见面之后，她还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