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角落,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赈济从未发生。
只有他按在刀柄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刘宇轩缩在对面,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已经冷透的铜手炉,小脑袋里翻腾着刚才看到的一切。
他看着闭目养神的周田,又看看空荡荡的车厢,终于忍不住,用细若蚊呐的声音问:
“东家…咱们…咱们自己…还有吃的吗?”
周田没有睁眼。
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车外呼啸的北风,和车轮碾过冻土的嘎吱声。
粮食这种东西,他自有妙计。
前方,道路顺着一条早已冻得死硬的枯河床曲折蜿蜒,河床两侧,乌沉沉的山影压得更低。
冰封的河面上,惨白的冰层覆盖着底下凝固的浊流。
“东家,”老李干涩的声音从前辕传来,带着一种压抑的紧张,“前面…快过‘卧牛石’了。”
刘凯的呼吸骤然急促。卧牛石!那是北风原西去有名的死地,乱石嶙峋如牛群卧倒,河道在此陡然收束,两岸峭壁高耸,是强人出没的绝户口!他下意识地去摸腰后短棍,指尖冰凉一片。
周田按在刀柄上的手终于动了,不是抽刀,而是换了一个最便于瞬间发力的角度,拇指的指肚稳稳顶住刀颚。
整个车厢的空气骤然凝滞绷紧。
健骡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杀机,不安地踏着碎步,被老李低喝稳住。沉闷的车轮声在枯河谷狭窄的空间里回响,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
突然,毫无征兆!
砰!砰!
左前方的乌铁色山崖壁上,几块冻得结结实实、脑袋大的土块呼啸着砸了下来!
沉重的冰块、石块砸在坚硬的冰面上,撞在冻土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和碎裂声!
紧接着,一声破锣嗓子般难听的嘶吼从右前方乱石堆后炸开:
“呔!兀那赶车的肥羊!留下车马滚蛋!爷们给你个痛快!”
吼声未落,几个裹着脏污皮袄、满脸脏污冻疮、眼睛里只剩下饥饿的野兽绿光的汉子,手持卷了刃的开山刀和粗大的木棒,从结着冰凌的乱石堆后猛蹿出来,悍不畏死地直扑车前健骡!
同时,左前方高处也传来一声口哨尖啸,又有几条干瘦的身影挥舞着斧头、短矛,顺着陡峭冰滑的坡壁往下攀爬!
劫道的!两路包抄!
凶悍、野性、被绝望冻饿逼出的疯狂!
“吁吁——!!”老李惊得猛拉缰绳!两匹健骡是人家的命根子!这要伤了可了不得!
“护骡子!”周田的厉喝如同冰面爆裂!人已豹子般撞开车门!
刀光,在他起身的瞬间匹练般泼出!
一道冷电撕裂昏暗!
“咔嚓!”
最前方扑来的那个干瘦汉子,手里粗糙的开山刀甚至没来得及劈下,那道寒光便精准地切在他腕骨之上!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被汉子凄厉的嚎叫瞬间盖过!
快!太快!
刘凯紧随周田身后扑出,手中短棍也呼啸着抡圆,逼开另一个扑到车辕旁的汉子。
车厢里,刘宇轩只觉一股冰冷的狂风卷着浓重的血腥气扑脸而来!
他眼前一花,只看到车外寒光刺目,人影如野兽搏杀,嚎叫怒骂响成一片!
他吓得死死缩在车厢角落,双手拼命捂住耳朵,心脏咚咚咚地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点子扎手!并肩子灭了他!”乱石堆后那破锣嗓子更厉,又一声尖利的口哨!
左侧崖壁下扑落的人影更快!一根带着尖啸声、矛头磨得雪亮的短矛,借着高度,直戳周田腰腹!角度刁钻狠毒!
周田手腕翻飞,染血的短刃如毒蛇吐信,“当”的一声脆响,将矛尖磕开!反手一刀,狠狠斩在矛杆上!
持矛汉子只觉一股巨力传来,五指剧震,短矛险些脱手!周田揉身抢上,肩撞如攻城锤!
“呃啊!”持矛汉子胸口塌陷,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在坚硬的冰河面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几道迅捷凶狠的黑影从右后方一堆被积雪覆盖大半的枯木朽枝后无声扑出!目标是散落地上的那些沉重行李包!
周田的衣物、风城皂记压仓的几捆备用油毡布、甚至刘凯的旧褡裢都在其中!
这才是老手!趁乱劫财!
一道寒光悄无声息地刺向周田暴露的后心!
“东家小心背后!”刘凯刚用短棍敲翻一个悍匪,惊觉杀机,目眦欲裂!
根本无需他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