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今呢？

越尔停了手，如今再度提起魔是为何？

分明前几回百宗比试也没这么多幺蛾子，偏偏她出关之后又有新规。

女人眸光闪过郁色，眼神晦暗不明, 当年她经脉尽断, 命悬一线，可如何都死不成, 吊着口气苟延残喘了三百年, 才决意出关。

但那时魔族早已藏敛，她寻了几年也没能找到长珏那个叛徒。

若不是那女人从中作梗, 师姐怎么会……越尔情绪翻涌，手紧握作拳, 眼底满是触目惊心的恨。

轰——耳畔突飞过来一声巨响，隐有气浪滑过她耳边鬓发，吹扬起一丝晃过面颊，虚虚落下。

越尔愣然一瞬，原先的思绪皆被打断，蹙眉放出神识去探。

这是在作甚？

只见那放在峰上当摆设的灶房正燃着火，浓烟喷涌而出，浩大的仗势让这破旧小屋难以承接，摇摇欲坠似要倒塌。

越尔：“……”

那傻姑娘不会是恼她方才不理人，拿灶房撒气吧？

她直觉应当不是，徒儿生性乖巧，到不了这种地步，遂起身想去看看。

但祝卿安很快从屋里冲出来，动作也利索，没过片刻就熄了这场闹剧，越尔观察一番见她的确没受伤，也便不管了。

左右烧不到自己这儿来就行。

但她神识依旧没收回，心思还关注着灶房那儿。

一天天的做什么？

直到祝卿安喊了贪欢，终于行上正轨，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姑娘是想做饭。

怎么突然要做饭了？越尔疲惫揉揉额角，只觉自己有时候真是猜不透徒儿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她默默观察两人忙活，起先是猜测徒儿心血来潮要缓解口腹之欲罢了，可瞧见她们做出的菜式那时，越尔又愣住了。

分明是辣菜，凉拌一类，这些只有自己爱吃，或者说曾经爱吃，想想也有三四百年没有尝过了。

徒儿还需进食那几年，峰上一日三餐不会落下，做的大多是合这姑娘口味，她喜吃甜，怕辣，尝一点儿都能哭得泪涕横流。

自己早辟谷多年，不必与徒儿共食，就嘱咐贪欢少做辣菜，多是做的鲜甜一类菜式，让孩子能吃得尽兴些。

这姑娘怕辣这一点……和师姐也是很像的，越尔忽忆起此事，抿唇心头落了片阴霾。

她只串连起来一想，大抵也猜到了这姑娘在做什么，想来是做给自己的。

越尔思绪纷纷，不由回想当初，那年她在外找寻长珏的踪迹，起了一卦，卦象所显长珏有留下气息在北原，故而她赶去附近，可惜找过一圈也没能感知到那女人的神魂波动。

反倒是……女人眸光闪烁，暗叹了一口气，反倒是捡回来一个孩子。

还有师姐的残魂留音。

越尔恍然，脑中又响起见到这红玉那日，出现在自己识海的声音——

“这孩子为我本体煞气所化，天道难容，我努力护她多年，终究是只剩残魂有心无力，唯能尝试着用天机玉藏敛她的气息。

“但此法恐怕不长久，若她煞气外泄，届时天道降罚，牵连的人千千万，所以……

“师妹，师姐只拜托你一件事，如有一日此玉破损，你且帮我……”

“彻底了结她。”

越尔闭目，收回神识，不敢再探查徒儿的身影。

她与小徒儿说，那日在蓬莱的仪式只是除煞，但单纯除去少许煞气哪有这么痛苦，又怎么可能用上这等繁复又威力巨大的阵法。

净天地神咒，净邪祟，净妖魔，斩妖缚邪，度人万千——那孩子本就是煞气本身，落此阵中，必死无疑。

那几根穿透神魂的锁链就是冲着徒儿性命去的。

结果她最后还是于心不忍。

初见这孩子那日，越尔有惊也有怒，更多是嫉恨，嫉恨祝卿安凭什么能让师姐拖着残魂之躯也要养大她。

也恨自己没能及时发现，空等了三百年，当初自己以为师姐已魂飞魄散，没曾想竟是留下一道残魂，独自抚养这煞气所化的孩子。

最后还因她失去性命，害得自己连师姐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越尔乍从师姐的留音中知晓这些时，对祝卿安只有杀意，没有半点怜惜，甚至一度想在竹屋便将其除去。

到底是这孩子与师姐太相似，她没下得去手，又有红玉嘱托，只能将人带了回来，本是不想养的，但每每见到这孩子熟悉的瞳色发色，就不住幻想。

师姐少时是否也是这般模样，师姐少时是否也是这般性格。

想得多了，心也会软，下意识就对这孩子或多或少泄下些情不自禁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