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搞什么?
谢黎纳闷。
不过,她并不是没有碰见过这种情况。
曾经有一个人要跳楼自杀,她作为谈判代表,前去安抚对方的情绪,一开?始也是这样一切顺利,后来突然开?始激烈地贬低自己。她绞尽脑汁,才把那人从天台上?劝下来。
可能这是自卑的人的通病吧,她暗暗想道。
“……你别?这么说自己,”谢黎劝慰道,“贫穷并不是你的错。”
“是么。”他的声音却冷了下来,“那你说说,是谁的错。”
“这座城市的错。”谢黎回答。
他淡淡地道:“只有弱者才会把失败归咎于外因。”
“不,”谢黎摇头,“这不是外因不外因的问?题。城市的规划者把富人区和贫民区划分为上?下两层,富在上?,贫在下。下面的人想到?上?面去,必须经过摇摇晃晃的脚手?架、铁板桥;上?面的人想到?下面来,也得绕很?远的路,因为两地不通地铁,也没有双行道马路。”
她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像安慰小孩子一样轻声细语:
“有人把你们物理隔离了,就像上?个世纪的种族-隔离一样。这种情况下,活着已是不易,更别?说突破阶级了。‘陈侧柏’毕竟是少数中少数。”
“傅野”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神色莫测。
他没想到?谢黎会这么说。
——贫富并不是与生俱来,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但大部分人都不明白。
他曾经也不明白。
他父亲对生物科技的高层有着近乎狂热的崇拜,认为穷人露宿街头都是罪有应得,而藤原家族的财富则全部归功于他们的智慧,以及对人性?的精准把控。
穷人之?所以会永远穷下去,是因为他们习惯用贫穷的目光看待事物,连思想都透出?贫穷的气味。
时间就是金钱。那些穷人宁可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去乞讨一块面包,也不愿意花上?几个小时研究如何用面包赚钱。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他一直以为,想要有钱,必须先学会把一切置换成金钱。
时间是钱,性?命是钱,感情也是钱。
没什么是永恒的,也没什么永远不会被侵蚀。
唯独利益永存。
有时候,他甚至不需要真正地让出?利益,只需要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就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工作。
直到?成为这座城市唯一的统治者,他才发现,贫富并不是与生俱来。
贫穷不一定是因为不够努力、不够聪明,也有可能是因为交通不便、资源匮乏。
而交通是否便利,资源是否富足,都是统治者说了算。
颁布法令实?行贫富隔离,是最低级的手?段,容易引起?公愤。
想要隔离少数群体,只需要把少数群体中的一两个人提拔到?高位,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一群体受到?了怎样的优待,而这优待与他们的条件是多么不匹配,自然会对该少数群体产生排斥心理。
整个过程中,没人会发现这是上?位的有意为之?,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把矛头对向上?位者。
人们只会谩骂、攻击弱者。
隔离就是这样形成的。
人人生而不平等。
因为,人性?如此。
“傅野”盯着谢黎,眼神冷得可怕。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想,为什么傅野这么平庸、愚蠢的人可以碰见谢黎,可以被她长篇大论地安慰,可以看到?她温柔的微笑,而他小时候——
但不到?几秒钟,他就冷静下来,遏制住激烈起?伏的情绪。
刚刚并不是他的真实?想法。
这具身体紊乱的荷尔蒙影响了他。
他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对自己的过去也没有任何遗憾。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他凭借自己的力量搏杀至高位,远胜于她口中的陈侧柏,没必要感到?遗憾。
而且,傅野会碰见谢黎,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因为谢黎也是一个平庸、愚蠢的人,有着无用的善良心肠,明明已经自顾不暇,却还是会用体温去温暖毒蛇。
他来到?这里,不过是想看她和傅野的笑话?。
在他看来,傅野没有任何可取之?处——颌面歪斜,牙齿不齐,耳朵位置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