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掩嘴轻笑。
一般而言,只有上级、长辈可以直呼名字,但士人之中直接喊王雀儿、金正的却也不在少数,出于什么心思,懂的都懂。
「王公要当丞相了?」张氏换了个称呼,问道。
「国朝没有丞相了。」彭炽纠正道:「平章政事而已,一般称之为‘宰相」。」
张氏「哦」了一声,旋又道:「王公出身寒微,真要当宰相?」
「天子钦定,谁能拦住他老人家呢?再说了,未必是坏事。」彭炽说道。
张氏连连点头。
出嫁从夫,她是彭家妇,非河内张氏之人。河内彭氏说到底也是武夫家族,
与王雀儿是一条线上的。
「王公入京为相,当年跟过他的旧部应该都能得到好处吧?」张氏又问道。
「那是必然。」彭炽说道。
「那夫君你—」
「我自投杨公去也。」彭炽说道:「便是杨公不督西域,也会有其他人。反正就是去西域,只有这里有官缺,容易挤进去。」
张氏有些沉默了。
倒不是她担心跟着去西域吃苦。事实上这种方里当官,一般而言不会带家小,但就是如此,容易令她与丈夫长期分居两地,心中颇为不舍。
彭炽没注意妻子的心思,他只沉浸在建功立业的避想之中。
这个年纪的人,总会觉得自己很不凡,很特殊,满腔热血,舍我其谁!
另外一边,太子邵瑾按照流程,与董乐一前一后,策马入京,行至铜驼街后,向北直转间阖门,在广场上完成了献俘大典。
出于安全原因,百姓们离得比较远,看不真切,但和露布飞街入长安时一样,便是平日里生活再不如意之人,这时候都昂首挺胸,高声欢呼。
看着间阖门高高的门阙,听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见着盔甲鲜明的武士,龟兹王帛顺孩然失色。
虽然赶路甚急,但他一路上也见到了大梁朝的许多风物,真切感受到了这个王朝的庞大与富足,暗道祖上说的汉地强大不可与之为敌果然是真的。
或许之前中原陷入了长期战乱,无暇西顾,让他父祖辈产生了错觉,他本人受影响更是错得离谱,以至有今日。
龟兹不过十万户口,只抵梁地一郡,人家真要不计代价打过来,你如何抵挡?
想起先前梁国数次致书,他都没有理会,此时便有些后悔,
好在梁帝在长安召见他时给了机会,并未过分折辱,而今妻儿尚在,阖家团聚,已是不幸中的方幸一一听,严格说起来也不是,妹妹被留在了梁帝身边。
喉!他默默叹了口气。
梁帝什么自的,他又怎么可能猜不透呢?一是身边留个熟悉西域事务之人,
以备顾问,二是给自家那个弟弟一点威胁吧。
他若不听话,甚至反叛,梁帝还有手段对付他。
彭炽夫妇二人也跟着人潮来到了间阖门广场上,耳边不断传来百姓的议论一说真的,他挺爱听洛汴百姓「大放厥词」的,因为他们真的很懂,至少看起来很懂。
「魏晋之世,西域仅止于楼兰、高昌,今上尽复汉时疆域,大梁实乃煌煌正朝。」
「我看着也像。不过国朝其实没必要打西域。昔年汉武帝西征,实为对付匈奴。大梁北边可没匈奴了,西域可打可不打。」
「你也就这点眼界了。这些年来洛阳的胡商没见过?前些时日,都有粟特人在城中购置宅院了,说是要做买卖,酿葡萄美酒售卖。」
「你这般喜欢征西域,就该让你服役,走一趟就老实了。」
其他人听了,哄堂大笑。
彭炽也忍俊不禁。是啊,每个人的追求是不一样的。
武人想要立功,封妻荫子。
土人只想着治产业,传给子孙后代他这类出身寒微的文人其实和武人利益一致,需要投奔边帅,指望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至于普通百姓,他们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你打仗可以,别影响我就行,他们最怕的是被征发为丁壮,随军挽输,那可真是苦不堪言。
当然,不排除一些百姓自恃勇武,想要博取军功,但这都是少数了。
但大势之下,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每个人都被洪流裹挟着往前走,身不由己。
正感慨间,一大队军土走了过来,将不断往前挤的百姓向后推。
彭炽与其中一人目光相接,两人都愣住了。
对面那人赫然便是刚刚班师的黑稍左营小校,先前还在广场上列队呢,这会就来维持秩序了。
只见那人背插认旗,看样子是个队主,朝彭炽笑了笑,又转身去了他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