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这么一位狠人,杜文镜从起初的愤恨到咒骂, 又从咒骂到有苦难言——殷榷打掉他两颗门牙,杜六公子说话带风, 心里如同吃了黄连一般, 苦死了。
“别打了别打了……”
“饶命!”
“救、救命……”
他吐出一口血,扑通,膝盖砸在青石板,听着就疼。
“这么打下去不会出事罢?”张大娘子扯扯秋大娘子袖子。
秋大娘子撇撇嘴,向着殷榷说话, 因为殷榷昨儿个帮她挑了一担柴:“小榷再明理不过,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再说了, 这京都来的贵公子……”
她压低声音,和张大娘子说小话。
映娘站在树下乘凉, 用心看殷榷的侧脸。
殷家姐妹就没一个丑的, 都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儿,江湖人,不拘小节, 分明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瞧着愣是和别人不同。殷酌正派,殷榷邪性, 她捏着帕子, 拿捏不准要不要开口拦架。
再打下去, 杜文镜真要被打死了。
与杜六公子同来长乐村的孙二公子、王小公子闻声匆匆忙忙跑过来。
“住手!”
殷榷动作一顿,回眸阴沉沉地瞪了孙二一眼,一拳从上往下打在杜文镜下巴,两颗带血的牙滚落在地。
“……”
早知道这是个不听人劝的混不吝,孙二公子就不出声了。
这怎的越劝越来劲呢?
王小公子张张嘴,瞅瞅同伴:帮不帮啊?
孙二公子不想管闲事,考虑到姓杜的不干人事,又有个备受太子宠爱的长姐,清清喉咙:“去喊大将军。”
王小公子拔腿跑了。
殷榷打累了揉揉发红的指节,杜文镜死狗般趴在地上,鼻青脸肿,掉了四颗牙,难看死了。
“你还敢不敢占小娘子便宜?”
殷榷用脚踢踢装死的“绣花枕头”,“绣花枕头”嘴唇动动,摆摆手。
怪惨的。
孙二是见过杜文镜跋扈的模样的。
竟不想来了长乐村,被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他觑着殷榷,心道:这人谁呀,胆子忒大了,不怕杜侧妃清算吗?
殷榷自是不怕的。
她咬咬牙:“再有下次,我打断你第三条腿!”
杜文镜两腿夹紧,屈辱地身子往后缩。
根本没眼看。
太怂了。
打了人出了气,又有乐玖为她做靠山,殷榷拍拍袖子,与映娘一前一后离开。
孙二蹲下身子,同情道:“没事罢?”
杜文镜强忍着疼痛、怒火,咧开嘴:“无妨。”
“……”
都被打成猪头了,还无妨?
啧啧啧。
歇了扶他起身的心,孙二怎么来的怎么回。
三人奉皇命前来随大将军学武,为表诚心,也为表吃苦的心志,进村时并未带随从前来。杜文镜挨了打,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此时村民散得七七八八,唯有几个爱看热闹的时不时瞥他两眼。
长这么大,杜文镜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一闹,不仅殷榷,他连乐家一家子都恨上了。
他听见了,殷榷之所以敢毫无顾忌地打他,是有靠山。
靠山正是他心心念念想着见一面的大将军夫人。
乐玖。
他心底念着乐玖的名,啐了口血沫,一瘸一拐地走远。
“大将军,就是这!欸?人呢?”
王小公子一脸茫然。
杨念盯着地上的血色和散落的几颗牙,问:“殷榷为何动手?”
.
乐夫人一脸不快地坐在正堂:“他眼睛乱看,你大可以给他一巴掌,你这万一把人打死了,怎么算?”
殷榷低着头:“打一巴掌不解气,揍一顿才会好。”
知道的能够理解她对映娘的维护之心,不知道的没准还以为她人杀性重。
映娘小声道:“四姐姐也同意阿榷打他。”
她搬了乐玖出来,乐夫人轻哼,到底没多说什么,只是担心那杜文镜是个睚眦必报的,会找机会报复。
事到如今,她约摸看出殷榷对映娘有心,想了想,挥挥手:“行了行了,都下去罢,我去找玖玖聊聊。”
殷榷、映娘四目相对,两人不分先后地挪开眼,并肩迈过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