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以伤换伤捅了姜王一刀,铃姐剜了他右眼。
“我们还想提狗王人头回来,可惜,情报出错,‘琅琊十一卫’的越长恩成就半步宗师之境,好几个兄弟死于他手,我等见势不妙,混乱当中只来得及带走这只眼珠,一路奔逃。到了两国分界,宋一哥、李三哥、王五哥、赵六哥、钱小弟,为撕出一个口子,服药榨干浑身精血……”
“咱们兄弟们没一个孬的!”
他虎目泛泪,柳眉不禁眼圈泛红,寥寥几语说不尽当时的凶险悲壮,她逼回眼眶涌出的泪意,一言不发地为兄弟们疗伤。
“柳姑娘。”女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你告诉青青,她的仇,有我们来报。”
“报什么报?还嫌死得不够快?”柳眉声音哽咽,语调却有不容置疑的强势:“她自己的仇,有本事就自己报!被欺负了,那就欺负回来!别像个孬种一样让人看了心烦!”
“柳姑娘……”女人笑道:“你又在说气话。”
是气话吗?
是。
安顿好刺客盟的义士,柳眉躲进闺房埋头抹泪。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气话她说得最凶,要说心疼,也是这里面最心疼的。
说是心如刀绞都不为过。
柴青是她养大的孩子,是她花费十几年青春护着的宝贝,却在十一岁那年身受大辱,几番濒死。
难怪是一身是血爬着回来的……
是她看顾不周,她那晚就不该去修行内功,以至于让晏如非偷偷拐走了人。
说晏如非有错,那她比晏如非的过错还要大!
“青青……我的青青……”
柳眉悄摸摸地躲在床榻哭得昏天暗地,一点妖女的风范都找不回来,哭成泪人,眼睛肿得和核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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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客房,足足摆了七张床。
刺客盟的义士们沉浸在各自的悲伤,个个成了小可怜。
难为他们伤得五花八门,还能聚在一块儿撑着最后一口气彼此宽慰。
江湖中人,本就是过得刀口舔血的日子,兄弟们是含笑赴死的,重来一次,明知会死在那,也还会去。
他们是为柴令死的。
想想这点,就足够值得。
“也不知这会柳姑娘有多难受,她嘴上骂得厉害,其实这心肠……”女人话音一转:“累了,还是睡罢。”
盖好小被子,眼睛闭上,几日几夜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的人终于支撑不住。
她如此,其余活下来的五男一女也如此。
这一路不易,不管是前往姜地,彻查当年之事,还是闯宫刺王,应付千里追杀,人能活着回到燕地,一是兄弟们的死换回来的,一嘛,燕人进了燕地,系数燕国保护,早个七八年还不这样,规定是这两三年定的。
因为燕国势强。
这些人能活下来,多多少少有些运气在。
而八年前的柴青,没有这样的运气。
她是摸爬滚打地逃回来的。
明月被乌云遮盖,星子摇晃着失去踪影,天地黯淡无光,柴青的梦里也无光。
马蹄声滚滚而来。
是那些人。
那些人又追来了!
柴青狼狈地不成样,衣服破破烂烂,染血的布条绑紧右手,掌心死死握着一把断刀。
逃!
快逃!
不能被抓住!
她嘴唇干裂,下唇裂开一道细小的口子,血线淌出来,白净的小脸满是黄土血污,头发毛毛躁躁的,靠近左耳的那一缕头发被削断一截,想也知道当时有多凶险。
半大的孩子连匹像样的马都没有,拿断刀当拐杖,靠着两条腿禹禹独行。
全部的聪明劲儿都用来躲避公子扬的追击,两天前她躲在一家农户,甫一出面吓得老妇人差点断气,老妇有个儿子,是个憨厚老实人,最初的惊吓过后,也出于好心地收留她,给她伤药,虽说伤药是用在动物身上的,给她一口剩饭吃。
柴青感恩戴德,险些掉泪。
就在她准备离开,不欲给人带来麻烦的当口,她发现憨厚老实的汉子将她的消息卖给当地的官差。
从而得到十两赏银。
之后又是没休没止地逃亡。
这里是靠近燕国的小城,柴青喘着粗气勉强打理好自己,不至于吓人,但打眼看来在人群里也显得格外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