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娆合上那卷话本,不知给哪翻出一只鸟形的木哨,她神情恹恹,指节白得发光:“太无聊,就有种心死的感觉。”
这话翻译过来便是,“搞事的人为何还不来?”
柴青就是那个搞事的。
满脑子想着上公主的床。
厌奴欲言又止,半晌道:“恕奴无礼,公主的想法太危险了。”
十八岁的姜娆乖觉好多年,好似今天才长出满身的反骨,她讥讽一笑:“本宫身处之地,何处不危险?何人不危险?”
两奴婢登时匍匐跪地:“公主三思!”
姜娆眼里的癫狂归于黯淡:“我本就是活不久的人,姜王能疯,燕王能疯,就连柴青也能疯,我就疯不得吗?”
她不过是想临死之前享受一回虚情假意的追逐爱恋。
柴青出现的很及时,言行无状,肆意妄为,刚好和她一拍即合。
她吹响那只木哨。
十息过后,地砖松动,柴青探出笑嘻嘻的小脸:“来了来了!”
姜娆唇畔扬起好看的弧度,忍不住扫了一旁呆若木鸡的两婢子,心道:你们看,这多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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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直在下。
最后修整一晚,天明,天地皆白。
荣华将军骑在马背,大手一挥:“出发!”
和亲的队伍驶离春水镇。
柴青照样扮作厌奴的模样,随公主坐进豪华的车厢。
案几摆放香炉,轻烟袅袅,姜娆裹着纯白的大氅,意识昏昏沉沉,在痛和麻木之间轮转。
她月事来了。
每次来身体都要虚弱几天。
仅仅靠在车厢假寐的功夫,柴青就不止一次看到她痛苦咬唇。
真真是我见犹怜。
她狠着心不想管姜王之女的死活,可心底又见不得纤弱的姑娘饱受苦楚,攥着的拳头紧了又松,最后只能以“要勾搭人家,哪能不上赶着献殷勤”为由,悄悄挪动她的美臀。
“我来罢。”
狸奴满目警惕地瞪着她。
“让她来……”
姜娆的脸比她身上裹着的鹤氅还白,手心不停冒冷汗。
柴青捉过她的手,毫不意外握了一手湿冷。
许是习武之人内功深厚,她比狸奴的体温要高,姜娆本能地向她靠拢。
美人抱满怀。
这感觉很是不错,柴青勾了勾唇角,下一刻,猝然对上姜娆迷离水润的眸子。
她爱极了这双眼。
看在这双眼睛的份上,她愿意对公主好一点。
她的手落在姜娆小腹。
“你放肆!”
狸奴嗓音低沉,怒目而视,像被惹急的小花豹子。
柴青正沉浸在年少时美好的幻想,猛地被这话打断,她眼皮撩起,淡淡地看了一眼。
也是这一眼,骇得狸奴坐在那不敢动弹。
举凡高手都有其卓越的风范,以声势夺人是基本功,凭这一眼,她断定荣华将军不是此人对手。
“别吵。”
柴青在思念她的绛绛的时候,是位真正忧郁冷清的大家闺秀,尤其不喜欢吵。
她想,若绛绛还活着,也该十八岁了。
不知道来月事时会不会痛。
她这会像变了一个人,姜娆隐隐约约见着了,来不及多想,脸埋在柴青脖颈掉了一滴泪。
姑娘家在这事上疼哭的,她不是第一个。
姑姑柳眉每月都会哭一回,但合欢宗的妖女一生要强,哪怕见着了,柴青也只好熬汤送水,不敢打趣一句。
也不知这一去何时才能再见姑姑。
她在车厢里边伺候公主边想念亲人,殊不知柳眉此时正站在镇子的高处极目眺望。
队伍渐行渐远。
她叹了口气。
养孩子不易,孩子大了,想让她守在身边更不易。
义兄真是狠狠坑了她一把。
她兀自为柴青的前程担忧,良心涌上来,又不由得为姜娆发愁。
姜国公主这一去,实是九死一生。
便是活下来,也是大伤元气。
九州九王,其中姜王笑里藏刀好颜面,燕王狠辣无情是个纯种的疯子。
别看人在途中,和亲不见得能成。
身为女子,她怜惜姜娆。
身为姑姑,她巴不得柴青能够玩得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