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是细雪连绵天,雪花自高空飘落,缀在柴青发顶,须臾融化、蒸干,她捋捋耳边的发丝,目送姑姑一跃而下。
行罢。
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百无聊赖地交换二郎腿,呸出咬破的梅花瓣,耳朵微动,仿佛听见远处王室的仪仗风风火火而来。
柴青与姜王有仇,血海深仇。
仇人的女儿入燕,不上赶着找事就算她心善。
可和亲队伍涉足小镇的动静确实大了点。
她也确实听到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千人护送的长队,士兵身穿战袍,手持长矛,整齐的踏步声令人怀疑姜王出动了一支精锐。
天在下雪,车辙行过小镇长长的青石路,碎雪被碾开,化作薄薄的一层水。
人们争先恐后地踮起脚尖。
“公主!”
“公主!”
烦死了。
绣着“姜”字的旗帜随风飘摇,隔着好一段距离,哪怕看不清,柴青心底还是涌出一股强烈的戾气。
对。
戾气。
想搞破坏。
想发疯。
她眸子晦暗,咬着后槽牙,半晌抑扬顿挫:“姜公主,燕王妃?”
呵!
风雪刮过,屋顶不见人影。
乌泱泱的人群里柴青裹在身上的棉袄换了一种颜色。
绿油油的,像春日长在田间的麦苗。
透着生机和滑稽。
人潮拥挤,柳眉眼尖地瞥见她,看她这身新鲜的打扮,就知道这人又要使坏。
她摆出看热闹的架势抛去一道媚眼:不是说不来么?
柴青下巴抬起,眼睛漾着一抹坏笑:我说的话,怎么还当真了?
坏胚子。
柳眉抱臂在怀:小心掉进美人挖好的坑。
柴青不为所动:那绝无可能!
……
柴青是个坏种。
她爹不是好人,她爹的爹不是好人,祖宗八辈愣是找不出半个良民。
她自个也不是好东西,猫憎狗厌,除了养她长大的姑姑,大抵没人真心喜欢。
她也不肖想别人的真心。
因为她自己也给不起。
她的心生了锈。
活着,不过是庸庸碌碌地活着。
和亲的队伍途径春水镇,柴青有了新的坏法:她要勾搭燕国未来的王妃,将她占为己有,送燕王一顶绿得发光的帽子!
想了就去做,她随大流地杵在街道一侧。
但见豪华的马车车壁刻着繁复的异兽纹,狂风呼啸,人们闭眼掩面的当口,柴青那双眼雪亮。
风撩开车帘一角,一双美目沉沉静静地看过来。
视线在半空相遇,迷离的风雪做了点缀的景。
见着那双眼,柴青一愣,胸口像被狠狠捶了下。
这样痴迷呆滞的反应,从小到大姜娆见了太多,懒得多给一分施舍,她讥诮地扬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