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不语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轻车熟路地拐过大片断壁残垣,走向冷宫里唯一一栋还算完整的建筑旁边。
守在门口的问雪正好同婢女出来,连忙道:“殿下,嬷嬷方才醒了,已经喝完药,如今正在歇息。”“嗯。”仇不语点点头,推门而入。室内很暗,因为常年住着病人的缘故,总是萦绕着一股沉疴药气,不大好闻。仇不语先瞧了眼炭盆,见里面的炭火又要不够了,便推门让问雪拿银子去内务处再打点炭回,冷就足以要了他们的命。等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刻意放轻脚步,走到床边。躺在床上的嬷嬷早就醒了,如今睁开眼,正好瞧见他,忽然露出一个痴傻的笑容,拍着旁边的床:“坐、坐......”嬷嬷早已年迈,脸上还烫着死奴的伤疤。在南烬国,这样的标记不仅是耻辱,一旦被烫上,就得酷刑伺候,折磨至死。若要被宫里人瞧见,便是小命不保。不仅活不下去,连私藏死奴的仇不语也得跟着遭罪。“好,我坐下了,阿母您先歇着。”仇不语无奈地坐在床边。奈何嬷嬷完全听不懂他的话,苍老枯槁的手指在空中画画般,拍着手止不住地笑,从干枯的嘴角留下涎水。少年熟练地拿起长帕,小心翼翼地为嬷嬷擦拭干净,又拍着她的脊背,用哄小孩的语气道:“阿母,喝药了。”嬷嬷虽然已经痴傻,但却十分听他的话。仇不语说让她喝药,她就当真乖乖喝了一大碗,不喊苦也不喊累,安静地靠在床边。仇不语便坐在床边,同他说话。他讲的大多是些平日里自己遇到的趣事。但又因为他的生活实在乏善可陈,于是不得已只能找些日常话题。“数月前宫中曾经蒙受仙家点化,是个备受重视的大人物。之前一直因为各种缘由未能见到,今天才得以一见。”仇不语想起方才在宫前的惊鸿一瞥:“她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是位年轻的女子。看起来严厉不乏温和,但实际是位......冷酷的人。”仇不语为了挣药钱,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太学和沧澜学府。再加上帝师平日并不授课,只偶尔莅临指导。所以对这位帝师,他几乎没有印象,真要算的话,今天还是第一回得见。帝师最初宣皇子觐见的时候,仇帝下旨要皇子们在帝师宫前跪迎,但四皇子正好要借他的策论集,为了赚那几两银子,仇不语直接就没去。好在他惯来在宫中也算个透明人,也无人在意他的抗旨。后帝师在旁观看。算来想去方才天寒地冻里,才算真正见到,还跪了一炷香,膝盖现在还有些麻。“今天在帝师宫门口跪了很久,不过赚到了两百两银子。”实在没有话题,仇不语只好开始算账:“上回收入二十两银子,全部拿去抓药,上回还有点盈余,可能买点好的炭火,账面上暂时还有多......”遗憾的是,嬷嬷仍旧是那副眼眸浑浊,呆呆愣愣的模样,对他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不管说什么,都是一个表情。仇不语早已习惯,此刻也不觉得丧气。煎煮的药里本来就带了安神成分。很快,药效上这话的时候,神态十分认真,仿佛并不是在许愿,而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必定会发生的事。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走出房门,示意外面搬炭回来的问雪进去添炭。寒风呼啸里,少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眸沉寂。方才那些沉着腐朽死气的味道也在寒风中渐渐消去。他能感知情绪,便能悄然察觉死亡的降临。这样罕见珍贵,闻所未闻的天赋并没有给他带来便利,反倒如同诅咒那般如影随形,要他窥见丑陋人心,也要他意识到自己的羸弱。问雪重新出来后,仇不语拦住他,将方才从仇扬耳那里得来的银钱递过去:“去太医院寻位御医,复述一遍病症,尽量开张新药方。注意,千万莫要走漏了风声。”问雪接过钱:“是,殿下。”......“弟子认为......七皇弟并非那种会无缘无故抄袭他人作业的人。”等到仇泓之离开,原昭月仍旧垂眸思索,垂着的手在椅背上轻点。她本是仙界神女,接了辅佐明君,一统天下的任务,下凡历劫。凡界战乱多年,生灵涂炭,冤魂众多。鬼官不堪其扰,上书仙界,想要仙人培养明君,还四海清明,于是天帝下旨派来了原昭月。下凡历劫,本就磨难重重,九死一生。只有完成历劫,才能回归仙界。所以下凡后,原昭月目的十分明确,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只为完成任务。唯一的方便是不用她自己去挑徒弟。早前仙界星官顺应天地进行卦算,算得携玉而生者,乃凡界天定明君,可